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夕照整个临仙。人口并不繁多的市镇也开始有些喧嚷,来来往往,是下班、放学回家的人。临仙比起周围的城市,汽车数少很多。多是看见在街上步行的身穿校服的学生们,和一些手挎皮包的成年人。零零星星地,偶尔能见到一两辆自行车。
现在,是临仙每天最温馨的时段。
从二楼的茶室往下望去,可以看见学生们在街道边的文具店铺出进,妇女们提着买好的材料回家,这位叫黄巧依的女孩露出了平静的微笑。
『唔,好久没有过这种轻松的感觉了……』
平时都是上学回家、回家上学,无聊的L类生活早已麻木,从没任何新鲜。今天好不容易能从这种麻木中感到温暖。
是因为有梦明闯入、改变了她的生活,让自己开始接触神奇的C类世界。
除了黄巧依外,桌边还坐着两个男生。
“我说你们俩呀,干嘛一直都是这副苦瓜脸?”黄巧依实在不想老看他们俩如此憋屈的神色。要说从那天起,他们两位就再没有摆出过笑脸,一直都是闷闷的。
“梦明哥……你看外面环境这么美,这么温馨,这茶多香啊……你们俩这个样子,很煞风景啦。”
这所茶馆距离临仙中学不到两公里,四周环境雅致,没有高层建筑的遮挡,夕阳能照遍美丽的街道。茶馆的二楼摆着挺多桌椅,但都还空荡荡的。只有靠着窗口的桌边,坐着这三名临仙中学的学生。
邱敏客也是他们中的一员,闷闷地坐着。当初他和黄巧依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嗯?你说什么?”后来就逐渐习惯那个音量了。
三人中,只有黄巧依的表情是平和的,很可惜,她不懂得怎么搞气氛。
他们的茶杯中,装的是茶馆的招牌茶——黑灯笼。它采自清昕的清修山。光是闻着茶香,就让人觉得解渴了。轻轻尝上一口,全身神经都能瞬间放松。
“喝——茶——吧。”黄巧依主动发言请他们俩。
两位男生闻到茶香,感到杯中有种无法抗拒的气息,在诱惑着自己。他们也觉得一直沉思不太好意思,就都放弃了思索,叹了口气,举杯尝茶。
只是舌尖稍稍碰触了一下,茶的美味便让他们俩的大脑紧张顿时得到缓解。
『这茶…!』
『喝着好舒服……』
第一次尝到这种茶,两位的心情马上畅快了许多,绷紧的脸也缓缓舒展开来。
“呼,你们终于可以不考虑了?”被沉重气氛压着的黄巧依终于得到了释放。
“嗯,”梦明举着茶杯,边嗅边说,“不管那个周纶羽用的是什么方法。段荷姐请我们来这,不就是为了跟我们谈这个问题的吗?”
“……”邱敏客也顺着往街道望去,“段荷把我们叫来这,怎么她现在还没个人影?”
“发个短信催催她吧。”
因为周纶羽的出现,段荷放学后特地找到A班来,叫梦明和邱敏客先到这茶座等她,有事相谈。她说她知道周纶羽用的技巧,想告诉他们,同时她还有另一件事要说。
顺带一提,在几天前邱敏客也见过周纶羽。就像梦明那天在图书馆一样,周纶羽突然找来邱敏客家的养殖园。邱敏客见他不怀好意的样子,想用虫类攻击他,但虫子们立刻被一只不留全数杀光。这也是邱敏客当天就觉得周纶羽可怕的原因。
他们不清楚周纶羽为什么要找上他们,更不知道周纶羽耍的是什么伎俩。
太阳又西斜了一点,云层和街道慢慢变红。茶温了,于是黄巧依又沏上一壶。
这种茶叶在临仙并不算贵,但运到其它城市,价格便像股市一样猛升。大陆以外的人如果没有一定资产,是肯定喝不上的。
“久等了。”二楼大厅口传来一阵女声。
“你太晚啦……”
“我们都沏第三壶。”
“来最晚的给钱。”
……
段荷的话有点像大姐头:“哈,还真是抱歉呢。我可是好心来告诉你们周纶羽的事情的,你们居然让我掏钱呀?”
这句话非常奏效,两人听了,连忙抢着给她挪座位,倒茶水。
“唔,这茶还是这么香呢。”她轻轻品了一口,美滋滋地说。
是段荷提出让他们来这家茶馆的。她肯定曾经来过,甚至很可能是常客。
“那就进入正题吧。”段荷把茶杯搁桌上,对他们说,“今天的主题有两个。第一,我们先来说说周纶羽的作弊手法吧。你们想了这么久,根据目前的现象,认为周纶羽使的是什么手段?”
光是现象,有这么几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一,他毫不知情,却能迅速找到藏好的物体;
第二,可以快速杀灭虫子,威慑虫子;
第三,这是重点,听说他可以在看不到纸面的情况下,知道别人在写什么字,完全抄袭试卷。
“地理课,周纶羽在黑板上答题的时候,他肯定知道台下学生在写什么,所以他才会在黑板上写出正确答案。”
“我觉得吧,他有特异功能?”
“不可能啦……”
是茶的效用让他们去除了之前的紧张氛围,开始漫无边际地说话。
段荷见他们想得乱七八糟的,觉得有些好笑:“这么久了,你们就想到这些事情啊?算,我来告诉你们好了……”
几位肃静了,也再没有碰茶杯一下。
段荷说:“周纶羽使用的是红丝。”
……
“红丝?”
“那是什么东西?”
段荷知道光说一句大家不可能懂,便认真地继续下一步说明:“你们知道中医术吗?切脉。”
几位点头表示了解。
段荷说:“中医术的高级切脉法——悬丝把脉。把一条丝线的一端缠在病人的腕部,拉直后,另一端用手指感受病人的脉动,如此切脉,便可知道病人的全部病情,从而下诊断。明白了吧。周纶羽家是多年中医了,他使用的是特制的丝线。传统上叫红丝,其实它无色透明,不但极细,而且坚韧,用肉眼很难看到。”
“看不到的……线!?”
“原来是这样吗……!”
这么一说,恍然大悟。
周纶羽使用红丝,用精巧的指法快速打个圈,套在物体上,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那天,在黄巧依藏书时,周纶羽早已用丝线的一端缠好书本,另一端握在手中。不管那本书藏在哪,都只要沿着丝线一路寻去,马上就能找到!
如此说来……在考试时,他只要把红丝的一端套到别人的笔杆上,再把线拉直,用手指按住另一端,就能像把脉一样感触别人写下的文字,再完全抄袭,无人能察觉!这其实是——悬丝把脉的技术!
他们立即讨论道:“那节地理课,周纶羽上台之前,早已给几个同学的笔杆缠上红丝了。他右手在黑板上写字,左手的几个手指在感触答案的内容。”
“也就是说,他依靠的是触觉!?”
“几根手指,竟能牵出多根让人无法察觉的丝线……”
“是的,红丝一般人无法看到,”段荷喝下一口茶,接着说,“所以,内部称它为‘异次元’的线。”
如果说操虫和催眠术重在“精神”,那么悬丝把脉的丝线技法则与赌场千术相同,重在“指法”。很少人能想到,光用手指果真能做到这么多的事情!
人还在,茶已经凉了,没有再沏。C类生们好像都被看不见的丝线牵着,抱有同样的想法。
段荷非常清楚这两位男生的疑问。他们一定觉得周纶羽是个有敌意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周纶羽要特地去找上他们。
黄巧依发问:“周纶羽这样子对大家,是恶意地宣战吗?”
段荷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
她扭头望向屋外,看着即将沉没的夕阳,好一阵子,她才略有所思地说——
“不,周纶羽,他是来求助的。”
“求……?”
“求助!?”
大家大惑不解。
“对,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第二个主题。”
段荷早与周纶羽认识,她知道周纶羽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产生今天这种局面,早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才会出面,和A班的人说这些话。
段荷问:“周纶羽原本在临仙中学上学。可是你们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走吗?”
众人摇头,听段荷解释。
“周纶羽初三的时候曾离开学校,是因为突然发生的事情……三言两语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他现在遇到了大困难,需要人帮忙,所以才回到临仙来找机会。但是周纶羽以前在临仙读书时,他不但很少朋友,而且他的抄试卷让师生们都感到诡异。所以,他现在只好求助于我们这些新转入的学生……”
大厅口的门喀喇一声又被打开,那边一个男声发话:“你们别一脸惊奇的样子,就是这么回事。”
周纶羽突然进入了这间茶室!
同学们立刻回头看见了他,都张大了嘴。
“周……周纶羽!?你怎么会在这里?”梦明问。
“什么叫我怎么会在这?”周纶羽理所当然地回答,“这茶馆是我家啊……我就住这。”
……
三人望向段荷,段荷只是一个劲傻笑。
“还以为你是叫我们来开秘密会议呢……”←邱敏客。
“段荷姐,你早知道的吧,这里是他家……”←梦明。
“对话都被他听见了……”←黄巧依。
段荷见周纶羽终于出现了,便说:“我和他也约好了的嘛。好吧,是周纶羽同学有事相求,就让他来说吧,我就不发言啦!”
“切。”周纶羽满脸不屑的样子,“相求?我才不需要这些没用的家伙呢。”
“周纶羽,你就不能老老实实把心里话说出来吗……”段荷有点纳闷,周纶羽每次都无法把心里所想坦然说出。
“可是,这些人实在太弱了啊。”周纶羽指着这一桌男生,嚷嚷道。
起先说他们是没用的家伙,这次居然说“弱”。梦明看了他的那不屑的态度,加上他那措辞越听越不爽,拍案而起:“喂!你说谁弱啊!!”
“就是你啊,写几个黑板字都要别人帮忙。”
“可恶!我自己当然能写!只是不想引起大家注目,才没有出招!”
“谁不知道,你根本不会写。”
“说什么!你不也是不会!”
“但我能抄到。”
“我也能!只是粉笔不好用!”
“总之我就是赢你了。”
“……”
看着这两位吵闹,其他人完全插不上嘴。
“你有本事,再来比一次啊!”梦明说。
“不用比了,反正最后还是你输。”周纶羽摊开双手,像是看穿了梦明。
“哼!你等着吧,你的伎俩我已经一清二楚了!”梦明很不爽地说,“我知道了你的手段,一定能赢你。”
见梦明还在逞强,周纶羽觉得很奇怪:“你都已经输我两次了,凭什么还说能赢?”
梦明说:“前面几次,我……我都没使出真本领,只是试试你而已!”
“试试我?”周纶羽觉得可笑,“那你为什么这么惊惶失措呢。”
这一刻梦明丝毫不犹豫,睁大他自信的双眼:“你也许弄错了吧。真正的诸葛流千术,是无论什么状况,都绝对有办法能赢的!我不可能输的。”
看了这一幕,周纶羽反倒一惊——
『奇怪,他……怎么还这么自信?那眼神,不像是虚张声势……诸葛梦明的实力,真的不止如此吗!?』
无论发生什么状况,他都绝对有办法能赢?
『真是胡说八道。』周纶羽又冷笑一声:“别开玩笑了,就让我来把你这份自信彻底打消好了。我们来比这次期中考试。”周纶羽指着梦明,求之不得的样子,“但这场要有赌注,你再输的话,就要听我的。”
“行,就期中考试!赌什么都可以!”梦明拍桌子说,“我们比总分谁高!”
……
梦明是不是没搞清楚?
这,这是决斗啊!而且……还是梦明主动提出的,在场的同学都为他捏一把汗!
“你们……是说真的吗?”
“当然!”梦明说。周纶羽也面不改色。仿佛他们都知道,考场才是战场,在考场上比试,才能看出学生的真正实力。
……
段荷看了看他俩,只好默默翻出笔记本,查看期中考试的安排。
距离期中考试还有几个星期,考试科目共四门,每门满分100分,总分400。还有,这次期中考试的确不会把班级打乱,是同一个班的学生在同一考场……
『想不到这么快就有决斗。比总分?』段荷想象着期中考试的考场,后背在直冒汗,『还好……这两人都在A班,他们要进行全场大乱斗也不关我事。』
周纶羽说:“那就说好了。诸葛梦明,我已经赢你两次。如果期中考试你能赢,就算我们扯平。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一定会输给我,之后你就要老老实实听话。”无论如何,周纶羽是来寻找帮助的,如果梦明输了,梦明他便要乖乖地帮周纶羽这个忙。周纶羽突然又觉得这说法有些不对劲,忙对梦明补充了一句:“但是你听好了,我要你帮忙可不是承认你的实力,也不是非要你帮不可!”
“你就尽情地轻敌好了!我一定会赢的,你就等着拿不到学生证吧!”梦明说。
“你最好搞清楚,之前我都是在跟你玩玩,根本没使出一点实力。红丝,你根本连看都看不见。你这么弱,还是先想办法看到我的红丝再说吧。”
……
『周纶羽啊……用这种表达方式来求助,会有人愿意帮他吗……』段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