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无穷尽的噩梦。
沈白薇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了沉睡。
当她光怪陆离的幻梦在她眼前浮现的时候，她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混乱画面中，好像有有无形的、不可违逆的可怕力量，将她的意识一点点包裹起来，收缩、拉扯，令她窒息。
这让她想起了被岁月之蛇束缚的时候。
恍惚间，那道狰狞扭曲的巨大身影，再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岁月之蛇并没有将她拖入深渊，而是在短暂地紧缚过后，猛烈地将她抛远。
于是，意识仿佛变成了一缕轻烟，被风吹向云端，漂浮在难以触碰的地方。
然后，她的耳边突然有熟悉的歌声响起。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
歌声在耳畔回荡之际，沈白薇的意识瞬间自“云端”坠落，脱离虚幻，逐渐回归现实。
好像是午夜时分，从噩梦中惊醒那样，她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冷汗涔涔，呼吸急促，心跳紊乱，甚至连灵纹也传来一阵阵反常的灼烧感。
这歌声，是八音盒吗？好熟悉。沈白薇努力回想，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段由八音盒发出的歌声，却被眉心传来的剧烈胀痛，打断了思绪。
脑袋里好像装满了浆糊，搅成一团，从上一次跟陆以北联系后，到她昏睡前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模糊碎片，已经完全回忆不起来了。
感觉就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醉酒过后的严重断片那样。
定了定神，举目环顾四周，在看到窗外的景象时，沈白薇愣了愣，然后隐约明白过来，在她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窗外，一夜大雪过后的阳光，透过淡紫色的窗纱，洒落在江蓠租住的老旧公寓的窗沿上，伴随着阳光而来的，还有断断续续的歌声。
沈白薇踱步来到窗边，“唰”的一下拉开窗帘，朝着窗外看去，视线落在街道之上，脸上浮现起难以置信的神情。
洁白的积雪被清扫后，堆积在街道两侧。
糖果店开了门，打扮成圣诞老人的店员，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售卖活动做准备。
街角的流浪汉推着“吱呀”作响的手推车，为了他收获的第一份新年礼物——来自救济站的一大块牛肉，而欢呼雀跃，脚步轻快。
明媚的阳光下，一对父子裹着略显破旧的棉服，手牵手走在街上，小孩双手捧着半旧的八音盒，看着八音盒里伴着歌声起舞的圣诞老人，看得痴迷，父亲低头看着儿子，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意。
远处高耸的塔楼上，巨大的LED屏幕上，跳动着亚列尔公司宣传圣诞活动的广告，右下角显示着时间——Dec，25，10:01
目之所及的一切，除了添加了少许节日气息之外，看起来都与无数个平凡的早晨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天空中，像是受惊的蛇群一样，蜿蜒爬行，狂乱舞动着的，漆黑凌乱的线条，沈白薇甚至会以为，不久前她曾看到过的，破败倾颓的世界,和充斥着毁灭的平安夜，不过是昏睡时的一场噩梦。
沈白薇扶了一下眼镜，微眯起眼睛，注视着那些象征着岁月修正之力的漆黑凌乱线条，目色渐深。
岁月修正之力残留的痕迹，出现在了几乎整座自由之城的上空，这意味着有某种力量，对未来造成了破坏……
是灾祸成功阻止了新长老团吗？
不对，按道理说，无论过去的人做了什么，ta所造就的未来，才是真正的未来，不应该会引动岁月修正之力才对，难道……是我和灾祸提前观测到了“未来场景”的缘故？
那之前看见灾祸与新长老团大战时，出现的岁月修正之力行使的痕迹，又是为什么呢？也是因为我观测到了？
无数的疑问，引得沈白薇思绪一阵剧烈翻涌。
随着她的视线在那些漆黑凌乱的线条上停留，一阵刺痛感，自她的脑海深处逐渐上涌，仿佛是要撕裂、冲破某种无形的束缚那样。
然后，支离破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恍惚间，沈白薇又看见了将广袤区域包围起来的，高耸入云的骸骨壁垒。
巨大的阴影洒落在大地之上，被火烧过一样的暗红色天空低压，布满裂隙，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天空之下，是满目疮痍的废墟。
她平静地凝视着一切，一言不发，漫无目的地游走。
直到那一座本不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宫殿，闯入了她的视野。
虽然那座几乎覆盖整个城南的宫殿，只余下一片残垣断壁，但从雕琢繁复花纹的立柱，破碎满地的，色彩鲜艳的玻璃碎片，以及被烈火熏黑的残缺水晶灯，还是能脑补出它曾经的华丽雄伟。
只是。
这座宫殿真的存在过吗？
灾祸弄出来的？沈白薇想。
思索间，她看见了，行走在宫殿废墟中的自己，身边逐渐出现了无数不真实的，踉踉跄跄，苟延残喘的身影。
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他们麻木的向前，空空荡荡的眼瞳黯淡无光，充斥着阴翳和苦痛。
紧跟着，倒塌房屋的阴影之中，有断断续续的低语声传来。
沈白薇循着低语声传来的方向回头，集中精神仔细聆听，便听见了阴影中那位，奄奄一息的老妪，口中发出的权能描述。
“是遮蔽双眼的雾，也是引领风暴的星，是她的孩子，也是吹灭灯火亲吻黑暗的唇……”
“如残杀与凋零那样猩红，似凄怆及缄默那样苍白，是无形的恐惧，也是有形的混乱……”
“是焦土上起舞的魅影，也是废墟中回荡的歌声……”
那沙哑的低语声犹如雷鸣，几乎同时在老妪的口中和沈白薇从灵魂的深处响起，不断的回荡，充斥了脑海的每一个角落。
于是，有着繁复花纹的火焰状图腾在沈白薇的眉心悄然亮起。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一难以具体描述的扭曲力量，蛮狠地拉扯她的意识，眼前的光景不断变幻。
时而置身于“天堂”，举目望去，尽是明媚与生机。
时而沉沦在“地狱”，目之所及，皆是死亡与破败。
时而困于两者之间，一半生，一半死……
直到。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是，时光姬，你在这儿干嘛呢？叫你也不答应，怎么还抽搐起来了？我不在的时候，被人玩坏掉了？”
听见陆以北的声音，沈白薇刹那回神，感觉到了吹拂在脸上干燥灼热的风，看到了满目疮痍的废墟。
“怎，怎么会这样？！刚才明明……”
看着眼前恢复如初的一切，沈白薇陷入了呆滞。
（本来写了一个大章，检查的时候觉得不太好，又删掉了一部分，等我修改一下，明天继续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