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羽哲他的故事平平无奇,或者说跟希娅的故事相比,他活到十八岁所经历的死宅生活就算不上是什么故事,于是,比起希娅惨痛的经历,他讲的更多的是他自己,他的梦想,他的朋友,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此时与希娅所讲的,和在那个梦与现实连接处中魔王对他所讲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二者的叙述角度不同,而在他所讲的内容中,堪堪能算得上故事的,姑且就是他在解释那个十七号桌的时候,那个无疾无终的十七岁那年……
希娅在听的时候一直很安静,安静的让他察觉不到旁边还有个人,也许,对刚刚经历过一遍那么惨痛回忆的她来说,只是需要一个人在自己旁边说说话,仅此而已。
待到刘羽哲说完那个将自己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故事后,已经夜深了,抬头望去,璀璨的星光闪烁,一点一点映照进他的心坎中,这是自小在都市中长大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美景,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书中所写的星空都是那些有着诗人一般浪漫情愫的作者用笔下的文字创造出来的,如今见到,他才知道,诚不欺我,他转过头,想向身边唯一的人分享此时的喜悦,却发现在他将自己感动的稀里糊涂的过程中,希娅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他的肩头上睡着了。
脑袋贴在他的肩头上,静静的熟睡着,安静的像个孩子,也许这是她流浪这么多年以来,睡得最过安稳的一次,黑暗的小巷角落,唯一的光源便是夜空中的点点星光,也许是幻觉,刘羽哲似乎看到漫天的星光都向这个黑暗的角落中聚集而来,洒在她的脸颊上,被木棒砸中的那一边脸颊依然红肿,但随着她睡梦中的呼吸一起一伏,竟然还透出几分可爱。
刘羽哲发挥出他死宅和半吊子三流作者的想象力,想象着这个仅仅正式认识还不过几个小时的女孩的生活,如果,她没有遭遇那种变故,而是像其他人一样正常的长大的话,应该会很幸福吧,他看向她脸颊上朦胧的星光,仿佛看见了她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在野外奔跑,清风吹起朵朵野花,也抚起她们柔软的发梢,随着花瓣飞舞的节奏一起摆动,然后一朵花瓣在掠过她们身边的时候,突然粘在了她的头发上,她正要伸手抓起那朵花瓣的时候,突然传来了父母叫她们回家吃饭的喊声,她们笑着挥手四散,到了晚上,一家人睡在一张床上,一起进入同一个梦乡……
再次睁开眼,朦胧的星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煦的日光,斜斜射进着小巷的角落,射进他的眼睛,让他有些睁不开眼,适应了一会儿,伸手撑着地面让自己坐起身,突然想到正靠在自己肩头的希娅,但是为时已晚,他已经在手臂的支撑下坐直了起来,然而意料之中肩头上的沉重感也没有袭来,转过头去一看,才发现自己昨天不知道希娅什么时候睡着的,今天早上也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时候醒的,这个角落,已经完全失去了这个正式认识了一晚上零几个小时的女孩的踪影。
刘羽哲心里突然闪过一阵失落,不过转念一想,又想通了,毕竟,自己跟人家也没啥交情啊,充其量不过是当了一次树洞垃圾桶,而且在当这一回树洞垃圾桶之前,还有两次都把人吓得够呛,虽然也差点给她坑死过一会,不过,也算是扯平了吧,这样自欺欺人的想着,也就释然了,刚想站起来离开,突然小巷中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只见希娅又梦幻般的出现在他眼前。
她双手捧着几条面包,看到刘羽哲已经醒来,便快步跑过去蹲在他身前,精挑细选了几下,递给他一条面包,微笑着对他说道:“你醒啦。”
刘羽哲愣了愣,然后低头看向希娅递到他眼前的面包,沾上了许许多多的尘土,心里已经大概知道希娅消失的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不过还是明知故问道:“你刚刚,去干嘛了?”
希娅在剩下的几条面包中挑选了几下,然后抬头看向刘羽哲,说道:“刚刚我趁主道上人还不多,去把昨天的那几条面包找回来了。”说着,挑选出一条面包,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塞进口中吃了一口。
刘羽哲看到希娅那边的面包,递给自己的这一条已经是最干净的了,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说道:“可是,都已经掉在地上,一天了……”不干净了。
希娅声音有些苦涩的说道:“可是,这是我花钱买的,才不能便宜了哪些人!而且,还能吃呀。”说着,再次在刘羽哲面前展露微笑,又吃了一口。
“嗯,是,不能便宜了他们。”刘羽哲笑着答道,发挥阿Q精神,也将已经沾满尘土的面包吃下去。
这顿早餐,是刘羽哲长到这么大以来,吃过的最复杂的一次早餐,有些不干净,有些苦涩,有些酸楚,一丝喜悦,还有,一点点甜味……
吃一条面包的时间用不了很久,但是两个人都默契的吃的很慢,直到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咽下,希娅睁大眼睛盯着他,似乎在期待着他的下一步动向,终于,在内心经过一阵剧烈的挣扎之后,刘羽哲站起来,向小巷子外走去,希娅也几乎同步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刘羽哲停下脚步,希娅也停下脚步,“那个……”刘羽哲开口道,有些不忍心说出下文。
“嗯?”希娅回应道,似乎有预感到接下来刘羽哲会说什么。
“那个……我们,就此别过吧。”刘羽哲说道。
“为,为什么?”希娅发现自己的预感对了,但是让她难以接受,追问道。
刘羽哲开始费尽心思找理由,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其实,我们,认识时间也不长,你没必要跟着我……”
“我,我想跟着你走……”希娅说道。
“可,可是,我们都不熟啊,万一,万一我是坏人呢?比昨天那些设计想害你的人还坏的那种。”刘羽哲又说道。
希娅在他身后摇头,说道:“你不是坏人,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坏人不会对我这么好的,我知道坏人是怎么对待别人的……”
“可,可是……”你跟着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啊,也不过是四处逃亡,而且我说不定还会被这个世界最大的官方四处追捕,只会给你带来更多的危险……刘羽哲声音在内心响起,这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我知道了……”希娅说道,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落寞,“你一定也有不能带着我的原因吧,我知道的……”
“嗯……”刘羽哲嗯着回应。
然后希娅突然跑到刘羽哲身前拦下他,将剩下的所有面包塞进他怀中,说:“拿着这些。”然后又在自己身上四处摸索着,半晌之后将一抔钱币捧到刘羽哲面前,看向他,眼中噙着泪,声音哽咽着说道:“还有这些。”
刘羽哲慌忙退后两步,答道:“不,不行,这是你的钱,我不能拿。”
“就当是我向你道歉,向那天我诬陷你的事情道歉。”希娅说着,泪眼婆娑,然后泪水刷的流了满面。
刘羽哲还是退后,说道:“可是,在那天之前,是我先差点打你,要道歉也应该是我先……”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希娅像是诀别一般,猛然往前一冲,差点将刘羽哲撞倒,顺势将半抔钱币塞到他身上,另外半剖掉了满地,然后飞快地转身,逃跑一般跑出这小巷角落,留下唯独在阳光下快速挥发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