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学生时代属于默默无闻的那种学生，老师不会将过多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和各种拔尖的学生比起来，张远安静的就好比一面背景墙。
毕业后和老同学一起分配到这所医院，和其他毕业生的满腔热血比起来，张远平淡的近乎可怕。
毕业礼上，老班长激情昂扬的告诫大家，悬壶济世，做一个好医生。不辜负老师的培养，自己多年的努力。
下面的老同学们哇哇的齐声叫好，张远混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不搭。
和张远一同分配到中心医院的老同学，就和打激素一样，时常满怀梦想的告诉张远，自己要赶紧操刀，将学生时代所学尽快用在救人上。
想象都是很美好的，激情也总是会熄灭的，持续一年的助手生涯，老同学的心思也淡了。
和张远最后一次吃完一顿夜宵，再也没有来中心医院报道了。
后来两人电话联系，张远才知道，老同学辞职后去了一家私人医院，尽管做的都是一些隆胸、双眼皮、削下巴的美容手术，也算是成功当上了主刀医生。
虽然不能救人，手术做的好，也是可以制造人的。
张远是不能理解老同学的感受，抱着满腔热血而来，坐了一年的冷板凳，终究是退场了。
张远一直平静的做着助手工作。
术前准备工作，手术中的偶尔搭把手，术后的交接工作，每一处张远都按照标准做着。
助手的工作，任劳任怨，一做就是四年。
老主刀医生其实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四年来来往往来了很多刚毕业的毛头小子，也走了很多。
做医生很苦，靠着资历熬上主刀的老医生很清楚。
当年自己毕业的时候和张远一样，从助手做起的，不论是谁，刚毕业都是从打下手开始。
第一场手术。就算是快退休了，老主刀都记得清清楚楚。
自己作为助手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手术，无影灯的照射下，病人皮肤的每一粒颗粒都无所遁形。
主刀穿着手术服，拿着手术刀，对着自己早已消毒处理过的皮肤，轻轻的划过去。
上皮一刀，下皮一刀，脂肪层两刀，肌肉层两刀，接着在世脂肪层两刀，内脏便面薄膜一刀。
这才只是将要做手术的部位展现出来。
老医生当年看到这里，一阵反胃。
从主刀划开皮肤后，一股血腥味，肉味便充斥在整个手术室。
还好听从着前辈的提醒，没吃早饭。
当时的主刀可能看见了自己铁青着忍吐的脸，轻轻拍了一下自己。
“止血钳夹住血管止血。”
第一场手术，助手时的老医生刻骨难忘，直到今日快退休了，还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一切。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新手医生，都和自己一样。有胆大的，第一场手术就和张远一样，但大部分都是强撑，只有张远这类，是真正的保持着平淡。
如果说面对血肉模糊只是成为合格医生的第一步，那第二步就是直面死亡的自责。
手术成功还好，就算再多的血腥肉味，结果是好的。
麻醉醒来，病人虚弱的感谢医生，家属连声感叹，面对重大疾病死里逃生的病人甚至会自发送上锦旗。
这都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和商场上那一套表象不是一个概念。
大部分人选择成为医生，就是因为医生有着其他职业都没有的成就感。
亲自操刀，从死神手里拯救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没有什么成就感比医生还大的了。
鲜花，荣誉，成就感，基本上是每个医生所追求的。
当然有成功就有失败，医生的失败意味就是死亡。
手术，意味着风险，就算是百分之九十九成功概率的小手术，也是有着风险的发生，更别说各种疑难杂症。
老医生的职业生涯有两次最难忘的经历，第一次是助手时期的止血经历，第二次就是亲自操刀的失败经历。
随着心电图的起伏渐渐停下，身旁的护士给病人盖上白布，自己还保持着手术姿势拿着刀，不敢相信此时发生了什么。
刚刚，病人还没有麻醉的时候，躺在手术台，笑着和自己开着玩笑。
“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点点头，“放心把。你就安心睡一觉”。
接着打上麻醉，病人再也醒不来了。
如果自己手术的过程再快一点，动作再麻利一点。
如果自己再谨慎一点，这并不是既死的手术，是有生存的机会的。
没了，全部没了。
在自己手里，一条鲜活的生命，再也醒不来了。
那一次初出茅庐的老医生哭了，哭的很伤心，比被初恋甩掉还伤心。
成熟的医生，这两条难关是必须度过的，更别说后续还有病人家属的那一关。
老医生很看重张远，那一份处事不惊，时刻保持着冷静淡然的态度，让老医生相信，张远会在医学界走很远。
张远三十岁的年龄就成为肿瘤科主治医生，也多亏老医生的帮助。
情绪化是医生最大的敌人，如果对待失败手术保持着愧疚，久久不能平静。
这就是对待下一个生命的不负责，医生的手术很频繁，更别说身为主刀医生。
张远平淡的性格很受院方期待，专注的精力，平静淡定的心情，负责任的性格，张远绝对称得上医学肿瘤界的新星。
就算拿起了主刀的位置，张远依旧会保持着那一段当助手的经历，术前准备。
空闲的时候，张远会拿着病历单，去病房观察病人的状态，饮食问题，睡眠问题。
有时候甚至会搬着椅子，坐在病人床前，鼓励着病人，也可以说是心理上的治疗。
张远趁着今日还算空闲，本想着和最近来的病人谈一谈。
最近来了一位病人，张远还挺在意的。
病人吴晓颖，快四十的年龄，一个人来到医院做检查。
初步怀疑是乳腺癌，脱衣检查的时候，就算是是张远的性子，也忍不住稍微吃了一惊。
保持还算良好的身体上有着几道丛横的淤青，作为医生，张远很自然就联想到了皮带之类物品。
对面着男医生，吴晓颖不害羞，也不扭捏，对于淤青也不做什么解释。
始终保持着平和的语气，普通对话一样说着自己的病情。
就算得知病症，躺在病床上也总是不知道想着什么，就这么静静看着窗外未开的桂花树。
确认似的再看了一眼病历单
吴晓颖，乳腺癌全身转移。
（对不起，本来码好字了，没保存点叉叉了，结果重新码了一遍，我想哭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