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沫沫得知母亲的病症,尽管对乳腺癌转移并没有具体的概念。
主治医生严肃的表情,哥哥余墨染耷拉着脸,母亲和往日不一样的神情,余沫沫都敏感的发现了。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走廊上的病床,每个来往行人的脸上都写着明显的不开心。
明明是第一次来医院,却莫名其妙开始讨厌这里的,讨厌医院的味道,讨厌每个人都板着一张脸,讨厌病床上毫无生机的眼神,可母亲也静静的躺在那里。
大概是很严重很严重的病吧,哥哥在手术同意书签上名字的那一刻,余沫沫在心中下了这个结论。
九岁的年龄,母亲,哥哥,甚至于父亲,始终将自己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其实很多东西,我都是懂得哦。
小时候,父亲从外面带回家一只雏鸟。
眼睛还没睁开,仅有的几根羽翼杂七杂八,看起来皱巴巴,丑死了。
余墨染常常在自己耳边这么说,这么丑的小鸟,要不吃了吧。
余沫沫总会护着小鸟,大声说不要。
那段时间,余沫沫精心照料着小鸟,总是想着,等小鸟长大了,深春的时候, 就带着小鸟出去,
至于是将小鸟放生了,还是继续养着,余沫沫还没有想那么远,她只是想着等小鸟可以飞了,就和小鸟出门踏青。
自己在草地上跑着,小鸟展开翅膀,在自己身后滑翔遨游。
用鞋盒,加上家里废旧的丝绒,模仿着小鸟,做出了一个窝。
将那只闭着眼,只会嗷嗷叫的雏鸟,放在了自己制的窝中。
“哥哥,小鸟吃什么啊。”
“吃虫子啊。”
“可以陪我出去抓虫子嘛。”
“~~~~~~”
余沫沫祈求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拿着锅铲正在炒菜的母亲,刷的从厨房出来,锅铲指着坐在沙发一动不动的余墨染。
“出去,不抓住10条虫子,不许回家吃饭。”
母亲拿着锅铲,锅铲上还粘带着锅中正在翻炒的菜系,是土豆,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锅中大概是土豆肉丝。
看看母亲凶狠狠的模样,妹妹可怜巴巴的眸子,耸耸肩,摊开双手,表示投降。
余沫沫一蹦一蹦跟在哥哥后面,两个马尾随着她的心情,欢快跳跃着。
“要不,我去买点饲料,这样我们就不用每天找虫子了。”
余墨染手中捧着刚刚捉住的小蟋蟀,对着不停翻草丛的妹妹建议着。
自从妹妹接手了那只雏鸟开始,两人每天放学后去抓虫子,成为了必修功课。
小区的花坛,路边的绿化带,公园,只要认真寻找,还是可以发现很多小虫子。
唯独太麻烦了,余墨染于是想到了这个注意。只要买来雏鸟吃的饲料,自己就不用每天出来,满大街抓虫子。
老实说,路人看着自己在花坛树木中翻来覆去的眼神,让自己有点不痛快。
“不好!”
完全没有过多去思考这个问题,半蹲着在草丛中寻找小虫的妹妹,头也不抬,直接否决了。
“为什么?”
手心捧着的蟋蟀不时吱吱叫上两声,余墨染完全不懂自家妹妹的想法了。
“小鸟妈妈都是自己捉虫喂小鸟吃的。”
“啊?"
余墨染快被自家妹妹神奇的脑回路打败了,难不成她把自己带入成了小鸟妈妈?那只眼睛还没睁,毛还没长齐的丑八怪小鸟,成为了自己的小鸟外甥?
心中正组织着一波言语攻击,准备进行强而有力的吐槽时。
妹妹朝自己嘘,做出静音动作。
身子尽量避免发出声音,双手弯曲,慢慢的,慢慢的,然后,猛地身子往前一窜,手掌合起来。
“快看,我抓住了一直蚂蚱。”
看着妹妹弄脏了衣物裤脚,脏兮兮的双手,却依旧口红牙白,露出沁人心脾的笑容。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吧,为了留住此刻,余墨染果断的闭上嘴巴,将小虫放入一个玻璃瓶子中。
“再捉一点,然后回家吃饭吧。“
妹妹的小虎牙因为笑容,更加明显,小脑袋拼命的点点头。
“死了嘛?”
将雏鸟放在手中,细心观察一下。
余墨染对着母亲回答道。
“已经死了。”
余墨染和母亲站在鞋盒做的鸟窝前,那只叽叽喳喳叫唤的小鸟再也不会出声了。
妹妹在房间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哭着。
和往日一样,带着抓满小虫的玻璃瓶回到房间。
“吱吱”“吱吱”叫唤着自己为小鸟取的名字。
往日吱吱听见房间有了动静,一定会探出脑袋,将尖尖的嘴巴向外张开,跟着吱吱吱吱的叫起来。
然而今日,鞋盒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
余沫沫拿着玻璃瓶走进鞋盒,才发现,吱吱躺在自己用丝绒搭的窝中,一动不动,已经没了生息。
心突然就好难受,好难受。
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这种感觉,余沫沫第一次经历,比考试考砸,惹妈妈不开心更加难受一百倍,一千倍。
期待着睁开眼,羽翼丰满。
想象着出门踩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吱吱在自己身后盘旋着。
总是被哥哥叫做丑八怪的吱吱,再也没有长大,变漂亮的那一天了。
“哥哥,你看。”
拿着母亲手机,搜索了一张白耳奇鹛成年的照片,指给哥哥看。
黑色的顶冠和独特的白色眼先、眼圈及向上和向后扩散的宽阔眼纹而于终端成丝状长羽,整个色彩鲜艳,看上去第一眼就只会觉得漂亮。
余墨染只是撇了一眼。
“丑八怪肯定不是这个鸟。”
“吱吱就是,吱吱长大了肯定就是这个样子。”
嘟着嘴巴,明显生气了。
“好好好,丑八怪就是这个鸟好了吧。”
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小鸟,它再也不会长大了。
再也不会吱吱叫唤了。
余墨染很少看见自家妹妹哭,她总是乖巧听话,不论是在家,还是学校,和自己完全相反。
以至于,有时候忘记了再怎么优秀的妹妹,始终只是一个小孩子。
在角落缩着身子,眼泪如泉水不停涌出,明亮的眼睛变得红肿,水汪汪的。
母亲和余墨染看着不在有动静的小鸟,还有余沫沫停不下来的呜咽。
余墨染上前小声提议道。
“要不,我再去买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