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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啊!杀啊!”
“灌啊!快往里头灌啊!”
“灌”是当地的土语,意思是把大股部队比作了流水。
“灌”这个字用在此处还真是非常的贴切——
冲向官军的每辆马车的车厢里都堆积着小山包般的柴草,它们烧起来后,把并排行驶的马车直接变成了一道火墙,加上后面杀声震天的大批步兵,那不就是席卷而来的滚滚洪流吗?
看到这一幕后,大批量的士兵撒丫子就开始了向后奔逃,军官们眼看拦不住,也直接选择了“随大流而动”。
可阿莱罗提利就算局势已如此糜烂,他也依然选择了坚守。
这人也是悲哀:
大批军团步兵溃逃后,从装备到战斗力的各方面都比不上这些战友的弩炮部队的人也随即跑了个七七八八,不愿意放弃的阿莱罗提利干脆一个人开始了拉弦和上膛。
但当取来弹药,要上膛时,对面投来的一根标枪是直接扎穿了阿莱罗提利的大腿——
踉跄跪在地上后,吃痛的阿莱罗提利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时,正好瞅见了距他仅咫尺之遥的大马车。
在马车碾过阿莱罗提利的身体的前一刻,乘员们早就滚到了地上。
这些衣衫褴褛的起义军战士顾不得伤痕和尘土,提起刀枪,就径直冲进了被马车冲开的缺口,埃文迪兰的大队人马也在之后鱼贯而入。
混乱的溃逃中,有躲闪不及时,被马车撞死撞伤的,还有的是被战友撞倒后死于踩踏事故的。
剩下一些躲开了马车撞击以及踩踏事故的人,在中低级军官的组织下还想结阵抵抗。
然而,埃文迪兰的部队可是有着绝对的人力优势,不过对于这些或许昨天手上还挥舞着锄头的奴隶、壮丁而言,要迅速干掉上百官军精锐也不可能是一瞬间的事。
于是乎,还算宽敞的集中营操场立刻变成了血腥四溅的战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剑在斫着,矛枪在刺着,斧头和钩刀劈个不停,军团步兵像片森林似的纷纷给斫倒。
面对毫不留情的起义军,官军基本无人选择投降,等起义军可怕而猛烈的攻击最后把这些小圈打散时,血腥的战斗又立刻变成了血腥的屠戮。
“卧槽——这些人真不愧是希律克斯的卫队,比那些骑兵难打多了——”
希律克斯手下有不少参加过先前的弗利奥歼灭官军骑兵的战斗的战士。
相同的战法,相同的战场。
经过又一场战斗后,他们在感受到前者和这些军团步兵的战斗力的明显差距的同时,也开始为弗利奥和那些身陷希律克斯所率官军主力重围中的起义军的命运担忧起来。
“大哥,你说弗利奥他们……”
“少废话!”
即便是在角斗场上纵横,几乎未尝一败的埃文迪兰,在对阵训练有素的军团步兵时也感觉到了明显的吃力。
战斗接近尾声后,终于有了空的他立即倚着插在地里的长矛喘起了粗气。不过,听到手下的言语后,埃文迪兰在进行大声驳斥的同时,也立刻意识到:
时间在此关头可是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的。
动静闹得那么大,弗利奥那边的官军主力肯定会有所反应——
这样一来,虽成功按弗利奥的计划引走了部分敌人,但如果不能如果迅速结束战斗和重整部队,对阵杀来的官军肯定要付出不小的牺牲。
“阿塞斯涅!贝雷亚尔!带着你们的人,赶紧跟上我!”
向离自己最近的几名干部大声下达了命令后,不敢耽误时间的埃文迪兰就再次上马,立即带着剩下的十几名骑手率先冲向了远方——
那里还有大群敌人,不过多数都已带伤,为数不多的士兵和几个骑马的军官还在尽全力维护着撤退时的秩序。
“——驾!”
埃文迪兰用手挺起长矛后,就直接冲向了敌群,他手下不到二十人的骑手,还有刚才听到了命令的二人也连忙带着手下跟了上去。
在这些和埃文迪兰朝夕与共的同袍的人眼里,对方就是自己走向自由的指向标——
埃文迪兰走向哪,他们就会跟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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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说过,负责指挥来到集中营的部队的有一正一副两个军官:
除了被马车碾过,后又遭众人践踏,已经尸骨无存的阿莱罗提利,还剩下个想带着剩余人逃亡沃尔库塔的布基伊克斯。
瞅见一马当先冲过来的十几个叛军骑兵后,布基伊克斯还想再招呼些人过来组织起临时防线,他自己也抽出了佩剑。
然而在起义军突进集中营后,这只以伤兵为首的部队秩序本就已是摇摇欲坠,眼下见到对面骑兵杀过来后,很多人是只顾得自个逃命。
布基伊克斯麾下还有一百来人,但他们前一秒还被安排成小队在周围巡逻,后一秒就在溃军的冲击下,直接被裹挟进了溃逃的队伍里。
如此一来,布基伊克斯俨然是又走了阿莱罗提利的老路,他拔剑四顾心茫然:
除了那些因为伤势而走得慢的人,靠得住的就只剩下了十多个骑马的军官。
“杀呀——”
而就在布基伊克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埃文迪兰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了上来。
他的大喊大叫原本来是想给那些想结阵的官军一些惊吓,但发现对面的士兵们直接溃散后,不管是太过激动,还是想以此鼓舞士气,或是别的理由,埃文迪兰都开始叫的越来越大声,然后就吸引到了那些一度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军官。
扭过头来时,这些人正好就瞅见了埃文迪兰即将冲到布基伊克斯身边。
他们还想张开口提醒布基伊克斯,但埃文迪兰已经手起刀落,割开了人家的喉头。
看到主将落马而死,这些骑马的军官也不知从哪得来的一腔血勇,纷纷拿着手边兵器向埃文迪兰冲了过来。
杀死布基伊克斯后,埃文迪兰本就没停马的意思,他的目标是那些想从前门逃亡的溃军,但看到有人要来和他过招,埃文迪兰也没半点怕的意思,提着马刀顺势就冲了上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两马相交的瞬间后,好几个骑马的军官就好像被雷劈似的,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
凭借着角斗场上的腥风血雨练就的高超武艺,埃文迪兰直接把剩下数人震得不敢上前了,而且他手下那些战士这时也跟上了他的脚步。
听着身后仿佛擂鼓的密集脚步声和马蹄声,再看向对面把“害怕”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的敌人后,埃文迪兰笑了。
他随即调转马头,退入人群后,又依着来时的路,向后门赶去。
而埃文迪兰在这一路上又到处都可以看到杵着武器当拐杖的受伤者或者是气喘吁吁,甚至是席地而坐的战士们。
“果然不能对这些人抱太大希望吗?”见此情形无可奈何的,他只好把亲信们留下,以帮助整理队伍,然后单人独马的继续赶路。
“——本来说只想让这些人在突破镜集中营后去处理那些藏在犄角旮旯的渣子,顺便让他们进一步的接受血腥味,结果到头来还是只能靠角斗士和俘虏们吗?”
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对敌之策的间隙中,下意识抬起头来的埃文迪兰忽然发现除了孤身赶来的自己,远处还有一大帮红衣红甲的官军正在排山倒海的向自己这边压了过来。
卡帕纽斯。
除了他,整个沃尔库塔城还有哪位军官能把部队带出这样的气势来?!
“TMD!又要开始拼命了吗?”
在附近找到位置把坐骑拴好,并把心态调整好后,埃文迪兰立刻开始加快脚步,紧接着就在耗费了极短时间的情况下,和没有冲入集中营,而是被命令率领一批精锐战士留守在门口,布好了架势的几位干部接上了头。
“被我们这一轮偷袭吸引过来的官军少说也有千、八百号人,调这么多人过来,他们看来是真的被您和弗利奥大哥给整急眼了。”
武布纳尔说话的语气显得既兴奋又紧张,对此并不感觉到意外的埃文迪兰随即表示理解的拍了拍对方的肩头——
毕竟他们带过来的角斗士、战俘以及真正适合参加战斗的青壮年加起来也才四五百号人。
“刚刚我看过了,照他们这个架势来看,这波官军的领头人应该是卡帕纽斯无疑了,怎么样?有把握吗?”
坚毅的眼神,平淡的表情。
和埃文迪兰对视过,又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生死兄弟,沉思片刻后,武布纳尔即从腰下抽出了配刀,然后举向了天空,
包括埃文迪兰在内的其余人见了,也纷纷效仿之。
“杀……”
作为带头的武布纳尔这一句话说的腔调压的非常的低,但等到其他人回应他时,声音则是从开始的低沉逐步过渡到了高昂。
就好像是地震:
刚开始的时候也只是轻微的晃动,等到后续才会迎来排山倒海的震撼。
“杀!杀!杀!”
聆听着对面那越演越烈的喊杀声,同时联想到了己方自出城后接二连三的遇挫。
士兵们面面相觑,心里头愈发紧张的他们只觉得自己迈出的脚步都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军官们不是瞎子,即便是用余光也能观察得到自己手下的士卒们的不对劲;他们也不是傻子,带着军心不稳的部队上阵的风险简直不要太高。
然而,当下意识的看向独自一人,走在最前头的卡帕纽斯后,熟知这位城防军司令性格的众人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官兵们就这么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思走向了杀气外露的一众敌军。
“停!”
在卡帕纽斯的吼声中,大队官军立刻停下了脚步。
由于不明白情况,处于责任心态,前排的几位领头军官这时候终于壮起了胆子,然后凑到了卡帕纽斯的身边。
“你们没瞅见吗?”
后者没有废话,直接拿手指向对面。
“看样子也知道这些叛军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再加上后方还有人不停的走出集中营,我要是没猜错,布基伊克斯和阿莱罗提利带领的那些人应该全军覆没了……”
一传十,十传百。
听过卡帕纽斯的一番分析,首先是军官,然后是士兵们,人群神议论和说话的声音是越来越大,到了最后,还是得让卡帕纽斯来压住场子。
在他的一声“吵什么吵”的怒吼过后,官军阵列间就再一次的归于平静。
“被一群下等奴隶和手下败将侥幸占了几次便宜就吓成了这个样,你们还能算作男人,算作帝国军人吗?!”
话还没有说完,卡帕纽斯就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宝刀,然后继续大声的说道——
“一口气杀将过去,让他们见识见识帝国军团的真正实力!”
就在起义军的一阵阵为了鼓舞士气而响起的战吼步入尾声的时候,官军这边的一众军官大声下达的号令也紧随而至。
看着对面敌人们再一次开始向自己这边步步紧逼而来,埃文迪兰手提短剑和盾牌站在了最前排,居中调度的角色,他则是交给了武布纳尔。
对于自己做出的决定,对方立刻提出了质疑,但埃文迪兰却是示意他要放宽心——
“你是被俘虏的军官,而且还是弗利奥任命的干部,对于你的能力我是放心的;更何况我进集中营之前就把这支部队交给你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掺和进来呢?”
紧接着,为了确保带头人的安全,武布纳尔又想劝埃文迪兰去中间或者后面坐镇,可眼看埃文迪兰持续性的保持着沉默,他也就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
此时,已经放空了自我的埃文迪兰的一双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盯着对面那同样选择了自己充当先锋的卡帕纽斯。
埃文迪兰,角斗场上百战百胜的亚人勇士。
卡帕纽斯,官军行伍间以勇猛著称的凶猛将军。
一边是被激起了血性的虎狼之师;一边是被逼上绝路的奴隶与战俘,双方展开角逐后,究竟鹿死谁手,实在很难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