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气总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在人们的躁动中一辆马车驶近了讲台。没有任何一人认识的修女,身穿残旧却反而显得简朴端庄的修女服把苏西扶下马车,立即就引来了一阵骚动。
穿起洋裙,化好淡妆。她终于舍去了使她显得违和的浓妆正服,活泼可人的清爽感使今天的她光芒万丈。可光亮却没有镇定人心的能力,民工们犹同笼中猛兽般在围栏后嘶吼。举着标语的他们为被剥削的工资而哭喊,为恶劣的待遇而咒骂。普通的民众则在低语,似是因未明的前景在抱怨,似是因治理者的外表在窃笑。
愤怒、质疑、轻视,恶意像是攻城锤一样打在少女的心房上。少女却把脸主动转了过去,微笑着向人群挥手。少女不会也不可恼怒,皆因今天夜莺要在人们面前高歌。
台下有一男子,看见少女那笑脸时生出了一丝疑惑。
“奇怪,她怎么在笑?”在他印象中贵族面对平民时永远也只有愤怒或是鄙视。
“大哥,讲台前被围起来了,咱们还干不干?”一日兄弟,终身兄弟。身旁这个混蛋陪他一起走过了不少难关,连今天这场与赴死无异的刺杀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过来。
“当然还干,距离不算太远,还是可以打中的。”男子摇了摇头,收起了那一丝疑惑。反正也只是演技吧,普人总是这样笑面迎人。笑着笑着,你辛苦大半生的积蓄就没了。
所以他必须让普人负上刺杀的污名,这样后人的劳动才有意义。
“待会等她走下讲台就动手,两发箭总有一发会中的。”他们装成了背着农产品来看热闹的农民,显然底下暗藏了一柄致命的弩箭。现在讲台挡住了台上少女那小小的身驱,可当走下讲台那一刻无论是护卫还是她本身想必也会稍微放松警惕吧。前提是他必须静静地把演讲听到最后。
夜莺唱了,唱的是属于和平的歌。她说战争夺去了太多,说起了这里旧日的繁荣,没有用普通当权者老是在自抬身价的生涩字词。一句句浅白的字句表达了她对此地的愿景,甚至还混入了个不错的冷笑话。有人笑了起来,虽然很少却有人的确在笑。
“每个人都可以这样想。”男子却不为所动,他已经听过太多兑换不了的愿景。
夜莺又唱了,唱的是属于公义的歌。她痛斥剥削工资的人为败类,感谢民工们为这城市所做的一切。致歉而且承诺提高待遇之余还宣称会问责部分工头并设立机制防止类似的事再次发生。这次她无比认真,仿佛她已经准备好了为此放弃一切。
民工们静了下来,能取得这么大的成果真的是出乎他们所料。政府会自清门户这事也是在王国治下时不敢想像的。
“可是,我们凭什么信你!”静默中,某人说出了众人心里的话。失礼至极的举动让现场陷入了一片静默。
“我知道突然作出这些保证大家都很难相信。”台上的「小女孩」却有着为王的气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但一个多月前,这里满街都是游民。一个月后他们却都能有一份正当工作,有尊严地站在这里。那为什么就不可能解决掉任意剥削人民的问题呢?”在这一点上正在示威的民工体会是最深的。
“可能需要很久,但我绝对会令这里变得更好!但是首先你们得信我!”有了实迹的佐证,台上那少女所说的似乎也真的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夜莺上面唱的全是模仿而来的歌,现在她却在唱属于她自身的歌,属于希望的歌。当然也有人会担心这只是她的弥天大谎,可是大家冥冥中都觉得这个少女有点儿不同。是亲切感,没有什么架子的言谈和威严的外表使他们觉得她和他们有着共同的语言。很是一厢情愿地,大家觉得台上这人也许真的会虑及人民。
“大哥,她要走了。动手得趁现在!”那男子无意中把演说听到了最后,直至被身边同伴提醒才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摸向猎人弩的时候,少女的演说在他脑海中回荡。那认真的许诺给了他一丝希望,这对于立意赴死的人甚是致命。他想着自己妻子那担心得要命的样子,想起女儿香甜的睡颜。万一那少女真的可以做到呢?那杀死她的自己不就成为了千古罪人吗?看着苏西慢慢走向马车,手中的弩竟是变得像有千斤重!
“算了。有很多普人都该死,但她不是其中一个。”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收拾行装转身就走。
“你吃过了吗?没有的话要来我家吃吗?”他可能是个懦弱的糟糕刺客,可是没有胡乱把性命交代掉的他是位好父亲、好丈夫。
“累死了,幸好最后也没有出乱子。”在男子身后远处的一个小阁楼,麦克放下了架在窗边的流星弩。
“乌鸦?”人群里突然有数只乌鸦腾空而起,附近没有任何树木的环境引起了他的疑心。
思索一会以后他还是决定别管,城市本来就是鸟类的天堂,为了几只乌鸦想破头皮实在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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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马车的苏西自然不会知道刚才正和一场刺杀错身而过,驶离市集后塞娜为她拉好了窗帘。
“这样就没有外人能听见了。”除了她们俩以外车厢里就只有吉米,先不说塞娜压根儿就连聊天对象都没有几个。吉米绝对是可信的。
“呜…已经嫁不出去了…”苏西一听见没人会得知这里的情况,马上消沉了下去。
“小姐不必担心。只要你有这个意思,魔王大人随时可以替你准备婚约。不如说她一直在为小姐的终生大事操劳着。”吉米一本正经地进言。却引来了两女看异类一样的眼光。
“怎么说呢…老头你有时真的很擅长把天聊死啊。”塞娜僵笑着缩回了将要在苏西头上引发一场风暴的手掌。
男人啊,有时太擅长解决烦恼也是一种罪。
「女人的心思真难捉摸。」大惑不解的吉米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下了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