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别走…”塞娜又在和宿醉搏斗,红肿的眼眶暗示着她昨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大哭了一场,央求着我别要离去的她身边泛起了惹人怜爱的氛围。
“跟上次一样好好在床上躺上半日就好啦,谁让你非要喝得酪酊大醉。”可是一想到她用的都是我的钱,我就完全脱出了氛围的影响。
见我不上钩,刚才那股氛围立马像是假的一样从她身上褪去。看着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的她,我默默地为自己的洞察力举起了大拇指。
“我要走了,有什么需要就摇手铃让查理帮忙。我会跟她说一声的。”动动脑子就知道了,能单挑一队军人的家伙怎么可能败给酒精嘛。退一步来说,我觉得塞娜也不是那种会主动把自身弱点暴露给他人的人。
在房门外回望,她把身子蜷缩成一团。貌似不太安心的样子。我不禁在想,到底在那副游刃有余的微笑下,还藏着一个怎样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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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伦先生,对于你今天能够前来。请容我先向邪神以及你献上感谢。”以标准的社交辞令为引子,和偏激派普人的谈判开始了。
“唔…是我的光荣。”对方的社交辞令不是太熟练,是在故意示弱吗?
“请用茶吧,是从刀片岭来的红茶。希望今天我们能有段美好的时光。”我们现正身处市政厅的会客室,这场谈判被我以一场小型茶会包装了一下。弄得杀气腾腾的对谁也没有好处。
吉米替我和对方把茶杯斟满,我先抿了一小口以示没有下毒,同时打量面前这个老头。在这一盏茶的时间之中,恐怕他已经在用那老成的目光从房间之中收集各种虚实了吧。为了暗示他是处于劣势,我还特意让人换来一张高一点的椅子给他一个下马威。可是真的好气啊,明明椅子已经比赛伦坐着的要高了,但他还是比我高出一截。
“啊、啊。”老人显得不明状况,一口气就把整杯茶喝光。吉米为这可谓豪迈的喝法吃了一惊,再次为他倒茶时心里一定在想这跟浪费茶叶无异吧。
是想以不懂得礼仪引开我的注意,打乱我的部署吗?那我就加快节奏,不让你跑在前头牵着我的鼻子。
“赛伦医师,我听闻你在城外开设了一家医馆。悬壸济世之举实在是令人佩服。”不遮不掩地打出直球能为强势方带来优势,谈判拖延越久变量也就越多。一位好的谈判代表会在混乱中找到突破口,在谈判中取得领导地位。
“哼,只是不能见死不救而已!”他居然把一句社交辞令当成了我给他戴上的高帽,毫无半点谦虚的话语令我嘴角有点抽搐。但若是不想谈判破裂我必须忍受他的无礼,就当是出于一份敬老之心吧。
“可惜一人的力量实在有限,不久前附近有个农村爆发了流行病。数名婴童就这样离我们而去,得知消息当晚我碾转难眠。每当我闭上眼睛,我都好像能听见那些婴童对我无能为力的责怪。要是当时那农村里有几个医师、也有足够的药物,可能情况会有所不同也说不定。听闻赛伦先生医术高超,不知是否有意替我培植后进?”首先我得向他强调,提升此区域的医疗水平不是魔王军的必要。而是我的任性,因此他其实可有可无。
“培植后进?”他似乎对我抛出的议题大感意外,我突然有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
我好像太高估这老头了。
“我知道你对魔人有着不好的印象,但在疾病之前,魔人和普人并没有分别。难道医者不应是不论种族地救死扶伤吗?”
“当然是!但我…不能放着那些伤者不管!” 上钩了,我这次的目标有二。首先是把他纳为已用,目前来看颇为顺利。其次就是透过援助插手他的医馆。拿别人的手短,施恩于人的好处就在当他决定要反咬你一口时正当性会大幅降低。渐渐地就能把激进派和主流意见剥离,最后当普人中开始出现支持我方的声音。激进派的声望就会变得与罪犯无异,那时候清剿显得极为简单。
“只有赛伦先生一个人是忙不来的吧?而且…药物也是个问题呢。”我一面在心中冷笑,一面却要在他面前显出一副担忧的样子。
“就算是这样…”他在挣扎,现在只需一个看似两全其美的方法,他就会放弃思考。
“那么最好快点开始招生了,以实习为名多少可以解决人手问题。至于药物方面,作为整顿医疗体系的政府,怎么可能会没有输入药物的途径?”
“真的?你不会把军队开进我的医馆,把那些还卧床不起的病患丢进冷冰冰的牢里去?”这方面嘛,我早就想好了。
“当然不会拘捕那些「还在治疗当中」的伤者了。无论怎样说也好都是我的子民,真这样做的话我不就成了暴君吗?”这句话半真半假,其他人都可以放过。唯独那些把我手下士兵打伤的家伙一定要捉起来,不然就愧对为我冲锋陷阵的士兵们。
至于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捉起来的理由也很简单,监狱那能养活这么多囚犯啊?还有管理的支出呢?那还不如闭上一只眼卖他们一个人情,我可是很期待他们交上来的税金的。
“可是相对地,有件事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我就知道…先说好,要是你要让我出卖「胭红」的话…那这事就算了吧。”他无意间透露了他和「胭红」之间有着联系,看来医院的行政工作还是别交给他为妙。
“不用,我只是收到消息说有人想对运输物资的商队不利。能拜托你让他们别做多余的事吗?毕竟一但传出商队遇袭商人就会趁机抬价,比起支付那所谓的护卫费我更希望把预算直接花在药品上。”我放出错误的信息混淆视听,但知道我意指何事的赛伦马上吓得面色发青。连使用药物的医师都反对袭击补给队,激进派也没有理由出师了。
“最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作为一个初来此地的游人。”我放下茶杯,问他。
“为什么你们宁愿去听从那位「胭红」的话,也不愿相信政府的承诺呢?”胭红到底是何方神圣,公信心居然比政府还大吗?
“理由你自己就说出来了,你只是个游人而已。但你眼中这片毫不起眼的土地,却是我们的全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第一次从他眼中看见了符合他年龄的睿智。
也是第一次,我同意民众们不安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