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意外地，当日起事的是武装起来普人激进派。视野模糊的大雨下，他们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野兽一样涌向监狱，还有部分人无差别地向不愿加入他们的平民发动袭击。这也是守望人的民兵会介入这次事件的原因，据说一日的战斗下来出现了不少伤者，差点就没把赛伦和其手下的医师给忙死。
我不能断言袭击平民是否胭红的本意，毕竟一直以来胭红种种行动中抱持着的恶意都只是针对着象征魔人族群的目标。若真由我评价的话，我会觉得是因为胭红的领袖地位不稳而导致部分人偏离了她的行动准则。可是对政治家来说，真相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引致的表象能怎样被包装成对己方有利的舆论，查理和艾丝正以此作根基协助立场较为温和的意见扩散出去。好像是因为撸猫的时间缩短了，艾丝工作的时候爆发出了惊人的怨念，查理却毫不在乎地说这会使她干劲满满，看来得幸亏查理不是我的上司呢。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轻轻敲响我房门的，是我的亲兵戴夫。
“嗯，我也准备好了。”推开房门，撑着拐杖的我最后一次确认身上的丧服有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那么明媚的天气，一点儿都不适合举行葬礼啊…”承受最大损伤的固然是激进派的叛军，但承受最多攻击的却是被视为目标的魔王军，被结实板甲保护着的士兵们没有出现大量伤亡。可是这并不代表全员齐整，四十多人受到了擦破皮级别的轻伤、骨折的重伤者两人…还出现了一位死者。光从数据上看来这并不是什么惨胜，但军营里和此后几天逐渐回复了正常的市面不同，飘逸着一股沉重的哀愁。
“小姐的脸容也不适合悲伤、百夫长的下场也不适合他平日的尽职。但现实就是坨狗屎，只有发生不发生，没有合适不合适。”对于这种事戴夫似乎已经很熟悉了，由于我也亲手为他加添了不少生离死别的经历，没有资格去安慰他呢。
“其他亲兵呢？”我制着打算来扶我一把的戴夫，问。
“他们都先去参加追思会了，连近来最忙的艾丝也抛下工作去送他最后一程。放心吧，我们当然已经把麦克的嘴给封起来了。”
「这样不太好吧?」我苦笑着向他问，但他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让麦克不知道说出些什么不解风情的话来才是真正的过分，塞娜呢?”怎么不在你身边，总觉得他的话里有这样的含义。
“塞娜说她又和百夫长有什么交集，就不过去自讨没趣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和士兵们打上过交道，要是只因为「想待在你身边」这种理由就闯进葬礼，会被所有人白眼以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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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上，士兵们按照军阶的高低，一个个地向百夫长长眠的遗躯献花，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是负责钉上棺盖的最后一人。因为按照礼仪，最后一位为他送别的人是亲人或是生前的挚友。外号钢盔的十夫长抽着鼻子排在我身后，手中拿着一枚铜币，待会他就会把这枚铜币塞进遗体的口中。好让他能将其交付给卡戎渡过那道跟时光一样没有尽头的冥河。
“关于百夫长的事，我很遗憾。”悄声地，我向他搭话。
“在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想的。上将大人，看见那边的几位平民了吗？百夫长在混乱中救助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一位英雄会死在一根箭矢下。”经他一提，我才发现场内还有几个明显不是军人的平民。
“抱歉，要是我一直留在指挥部的话…”因为我苏生的特技对外的设置是「只能复活在灵魂上有着联系的人｣，虽然明白若是暴露了的话绝对会引起另一场战争。却也使我有了见死不救的罪恶感。
“实际上有不少人都是这样想，但我太了解那混帐了。就算援兵早来迟来，他都会冲在最前头，最后还是会被那根箭矢击中。何况你就算撑着拐杖也要来出席区区一介士兵的葬礼，谁还能怪你呢？”他轻而易举地寛恕了我，而且完全看不出呜咽着的他会有说场面话的心机。
“至少让我为他好好唱吧，送别诗。”身为在场的最上位者，这可是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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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位出色的士兵、荣誉的战士，更是一位能使我们上下一心的神奇人物…”送别诗虽然说是诗，但实际上算是一种致辞，甚少贵族会放下身段去为士兵的葬礼致哀。可能有人会说我这只是为了稳定军心而做的一场政治秀，我承认也有这层考量，但更多的是因为我想来为我一时任性而付出代价的下属好好送别而已。
“…至此，他的故事将被传颂。遗愿将成为生者的指引，于彼岸守望生者。”站在讲台上目送死者下葬，我自然也看到了各人挖开泥土时的悲痛表情。
这百余名兵士跟着我来到异乡，只能依靠着彼此使他们之间早已合作无间。而我的职责竟是把他们送到战场上送死…
“上将，我有一个请求!”我还在自省之际，钢盔抱着百夫长生前佩戴的头盔，声嘶力竭地向我说。
“恳请大人把那个躲在阴影里的鼠辈揪出来，为我们的百夫长复仇！”他的呼声震天，像是些什么被触动了一样。我莫名感受到火焰在人们的眼中燃烧。
“让我们埋葬制造尸体之人吧，小姐。”戴夫走到钢盔身旁，也向我哀求。
生活所迫的山贼，痛恨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浪费家。
“无论那人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赌上性命把她找出来的。所以下令吧，小姐!”艾丝登上了讲台，低下头等候着命令。
自栩为民除害而闯进魔王城的刺客，容忍不了袭击平民的暴行。
众人眼中一点点的火光聚在了我身上，彷若灼烧一样令我难以呼吸。对别人的恨意化作了对我的期待，使他们心甘被我送住战场。
“魔王军听令!以我，懒怠魔将之名。收取叛民「胭红」的性命!”那我作为政客又怎能不利用这分期待来为自己的下属复仇呢？我振臂高呼，却忘了现在的自己不利于行，一声动员后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谢谢。”被艾丝用温柔的眼神扶起来了，我还在想场面会不会变得尴尬之时，一阵阵的战嚎却在现场响起。
狼狈的动员，却成就了极为高涨的士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