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和他见上一面,他有跟你透露过藏身处或是行程之类的安排吗?想必一场好的偶遇能让大家都敞开心房吧。”没有做任何准备下的确是会比较坦率,我可没有骗他。
“近来守望人和魔王军之间的关系好像很紧张来着…你要把他解决掉?”他指出医者必须保持中立,会协助我造成杀伤的信息都会选择保密。
“我来的原因是平息纷争,不断制造出麻烦与节外生枝无异。看,就算是胭红的余党,现在不也在我的庇护之下吗?”我以过往堆砌出来的信任说服他。
“嗯…这话倒是有道理。三日后的中午街角那家杂货店会义务地替农民们检查账目,他本人大概会亲自出现…那些农民中没有几个人会看帐簿的。”赛伦考量一会后相信了我的动机。
“最后一件事,有流言说你口中的那位「税吏」就是早前活跃一时的「蓝调」。传言虽会扭曲事实,但也算是有把真实反映,医师你知道些什么吗?”可能的威胁使我的担忧化作凝重显于脸上,却逗笑了赛伦。
“虽然只有很少人知道,那传言却是真的。但你也用不着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他的派系和胭红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很好地接纳了主和派的建议。好好谈一下应该还是能达成共识的,毕竟他的出发点远没有胭红那么极端。”一点内幕也不清楚的他,像是守望着后辈一样和蔼地笑了。
而理清了利害关系的我却只能挤出假意的陪笑,让一个一直独立运行着的民兵组织心甘情愿地把成员交出来那有他想像中简单?想必对方不会无条件地配合我方的行动,并且他们也的确有着与我周旋的资本。
“但是有点意外呢,我一直以为赛伦医师是站在胭红那边的。”这样的他却也和理应敌对的蓝调有着接触,难不成其实面前这人是个两边通吃的人精?
“我从来就没有为谁献上过忠诚,纯粹是去救助我能见到的伤者而已。毕竟…还年轻的时候我的父亲就经常劝我别当个商人。也别当个坏人,因为他知道我当不来。”他自嘲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来对于利害的钝感他也有所自知。
“要是我勉强自己踏进你们的世界,只会第一时间被弄死。所以无论是谁,什么时候问我,我这老头的表态也是中立。因为我从来也只会做一件事而已,就是去照看那些卷入你们的争斗之中,被当成消耗品却命在旦夕的人们。”趋吉避凶乃为人之常情,不能凡事斤斤计较,无法阴险狡诈的他成为了光明磊落、慈悲为怀的善者。
“老先生的志向,实在世间罕见。”但活于俗世者,又岂能免俗?他踏着的每一寸土地就是利害的具现,跟他交谈的人们,心中也总会有一颗属于自己的私心…
你不羡功名,利害却就在身边,近在咫尺处。
----
一家平平无奇的杂货店,因柜台处口中念念有词,扳着手指核算着帐簿上的一道道条目的那人而出现了值得造访的价值。那是位散发着阴沉氛围的男性,手臂上比起书生的文弱更多显露的是属于旅行者的粗糙。五官给人的形象略为粗野,却明显地不失于礼教予人的优雅,其体现即为身上虽是老旧,但笔直得容不下一道皱折的廉价衬衫。
身处基层的知识分子,住住会吹起一股炽热的革命之风。
“今天已经打烊了。我不是店主。洗手间的话走到下个街口拐右。”当我还在迟疑应不应该去打断他的计算时,又见他托了托眼前的单片眼镜,很不耐烦地一个三连把我打发。
“恐怕我们要找的不是这里的店主,蓝调。”对自己无法成功追踪的目标感到好奇,艾丝成了这次谈判中我的陪同者。
塞娜则是推托说不擅长这种苦闷的场合留守在府邸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我难免带着的一丝不安。当然,要是撒撒娇的话她绝对会跟来的,但有预感这事会被她说上很久所以只能作罢。
“初次见面,我是此地的治理官苏西-苏西·潘朵拉。虽知先生贵人事忙,但还请恕我不请自来。”装盛万恶的魔盒乃是魔王一脉的家名,害怕着为其蒙羞的我一直不敢承认此于我来说太过奢侈的姓氏。鉴于眼前对手的难缠,卑鄙的我却决定动用这块后盾。
“魔王的亲属,如此年轻的只能是女儿吧?你有备而来…小民一介书生,死亡宣告居然值得你亲自大驾光临吗?”不出所料,面前冷静的男子皱起的眉目中多出了几分动摇。无可否认地,突然自曝身份是能令人动摇的一发爆弹。令人讨厌的是我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家名的光辉所屏蔽,因此我向自己承诺过,若要说出这家名就得下定决心勇往直前,任何一步的退却也是对自己的侮辱。
“我虽没有母上的贤明,但也以惜才之人自居,一直都甚为敬佩先生面对毒瘤时为人们挺身而出的勇气。胭红的事是一场悲剧,可你一直也不是她的同路人,所以为什么面对我时不也考虑一下跟她走上不同的道路呢?”听上去很像是拉拢,但我这是在威胁他若不主动跟我方对话就会走上灭亡。
他不安地看向四周,为不引人注目而故意撤走护卫的小心谨慎反而成了他的败笔,明白此刻自己无路可走的他总算是决定了好好听我说话。
“保罗,人称税吏。农民出身而已,就不把家名搬出来了。”在自我介绍中报上家名,不是为了示威就是为了表示亲近或是有意效忠。很正常地,他没有一来就报出家名。
“时间紧逼,那就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我需要你的帮忙,保罗。作为治理官实在是不能允许滥用私刑的民兵在我的土地为所欲为。”一点思考的时间也不给予,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
“关于个别成员的作风,是我们守望人的内部问题。无论是政府还是警卫兵无权干涉…”
“抱歉打断一下,但我们俩的时间也还没有多得能用一些场面话来消遣,难道不是吗?”把背景中努力按捺笑意的艾丝当成空气。我高压地微笑着,推来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实力上的优势使我能以傲慢的态度作为掩护。盛气凌人地不断施压从而干扰对方的决策,这就是我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