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保罗的对谈让我久违地想起了谈判的艰辛。唾沫横飞，任由气氛变得险恶的双方用尽手上或真或假的手牌来虚张声势。随时会有人喊出宣战的气氛中却谁也不敢真正地撕破脸皮，若不是害怕战争带来的损失谁会愿意坐在谈判桌前为那一点儿的让步浪费唇舌？
“这是侮辱！这是对用心去协助维持治安的志士们的侮辱！无论如何，只要一天守望人还存在，也绝对不会把人交给你们!”最后，保罗划出了他的底线。
“我知道你们工作上会有难处，但怎样说也不能任由守望人继续恣意妄为下去!治安是重要的，但并不代表维持治安者可以为所欲为!”而收回他们的权利则是我的要求，收回多少能够慢慢磋商，可现在唯一的前提是他们愿意让渡权力。
双方摸清底线后才是谈判真正的开始，至此虚张声势已经不再重要，像个商人般实际地衡量利益才是重点，也是披露底牌的时候。
“我再说一次，我们内部会自己处理个别过激的成员。主动遵守着内部守则的我们绝对不是为所欲为。”他明白移交成员这种事一但有先例后续就很难拒绝，异常强硬的立场早就在意料之中。
“交给你们自己处分自己人?结果实在难以服众。至少，我方要在决定处分的过程中派人监督。”既然触及了对方的核心利益，那就退而求其次。在核心利益被触及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看上去比较好的选项通常会让人更容易接受，特别是在没有准备时间的面对面谈判。
“嗯…”他一定是在思考要是接纳我方的监察会带来什么影响，而他第一样会发现的，就是有着多个派系制衡着，我方的「监察」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但我要的只是个先例而已，一个政府有权干涉守望人的先例。监察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渐渐地我方就能在守望人中扶植属于政府的势力，收编为己用指日可待。
“恕我不能在这里保证，毕竟我也只是个象征上的首领。”虽有保留，但他选择了合作。听闻守望人的内部派系森严，想必他也对平衡各派系费了不少心血。退一步说，要是真的和魔王军起了冲突他也不好处理派系间被打破的平衡，从这考量上他也不能太干脆地拒绝我的提议。
“那么，合作愉快?”我露出胜者的笑容向他伸手，过去的谈判对象不是像塞娜一样横蛮地直接住进来就是像胭红一样根本不想对谈而躲得远远的。局势上占优的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雀跃一下并不是特别过分吧？
“哼，下次请从正常的渠道提出会面。像这样的私人对话只会令我不悦。”保罗不情不愿地与我握了握手，因为这次对谈是以武力促成的，他对我的印象很差。
“因为你讨厌普人?”我冷笑一声，明知故问道。
“我不否认，但痛恨是因为他们本身的罪恶，治理官大人。”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想必会努力找出保密工作中的缺漏吧。
“比如像你一样、表面上愿意制止贪腐的明君，却只成立了个一点儿用也没有的委员会。那所谓锋利的正义之剑只是用作堵塞众口的木棒，明眼人都心知肚明。”他指控我道。
“哎呀，保罗先生看来有些高见?”我不怒反笑。像这种空会理论却不知道实际上会有什么困难，只会指手划脚地指控别人的知识分子，简直是令人烦厌。
“我的建议很简单而已。杀掉，将所有能被捉到尾巴的贪官都杀个清光，只要设下严刑峻法，官吏自然会廉洁。”他说的话也许正确，可是异常残酷。王虽要无情，但若是一点血性也没有却会走向灭亡。
虽毫无表示，但他在我心中已经落下了个冷血的烙印。
“真是个有趣的看法。今天打扰了，希望你们内部讨论后我能收到个令人满意的答复。”离座前，我抛下一句社交辞令。
“那是自然。啊…还有。偷窥也是罪，护卫小姐。”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艾丝，背向他的艾丝那难以置信的表情被我收在眼内。
“而残杀却是它们之中最令人发指的，保罗先生。”我反驳一句后，带同艾丝离开了杂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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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小姐。真想不到我也会有那么丢脸的一天。”一路无语，回到办公室后她才向我致歉。
“再轻盈的猫咪也会有掉下枝头的一天，你大可不必愧疚。”要是说世上有什么是绝对的，那就是凋零与死亡。可能也有其他，但成功绝不是其中一项。
“小姐…”看着把逗猫棒放在她鼻头前挥动的我，她这才回到了平日的状态。
“好啦，守望人这么庞大的民兵组织没有可能一个个子也不用就能运行。艾丝你有办法知道到底他们的资金是从那来的吗？”把逗猫棒丢到一旁，这由塞娜带进来的无关物品能派上用场实在是太好了呢。
“跟着钱走就能找到主事人。这一点无论是在什么组织身上也管用，早前为了把保罗揪出来已经做了些初步的调查了。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啊。”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所做的也不全是白费工，她显得甚为高兴。
总结一下她的解说。守望人的收入来源主要是直属的企业盈利、协助农民管理商品卖出的佣金和志愿人士的捐献这三种。而人力则是由定时发薪的雇员和志愿加入的义工组成的，从受雇的小混混到旧日巡路人的警探也有，导致个体之间的质素差距甚大。
“支撑守望人继续运作的企业都握在不同的人手中，志愿加入的人们又谁都管不了谁，所以他们内部的派系才多得慑人，是吧。”大概听取情况后，我归纳出守望人那复杂结构的本质。
“是的，但很多都只是十分小众的势力。而且互相制衡，注定成不了什么威胁。”艾丝抱有信心地点了点头。
“听好，艾丝。我不相信保罗，更不相信一个不受控制的民兵组织。守望人必须纳入我方治下…军队得握在自己手中，这是稳定政权的基本。”闭上眼，我正色道。
“我会扶植一个、甚至是几个能信任的人介入守望人中的派系斗争。而你新的任务，会是协助那被我派往这塘混水的倒霉鬼。”她能目睹吧，我睁开的眼中那股认真。
“也是我的一道保险，能拜托你吗？”
“我会是他的影子，小姐。”一瞬的惊讶后，她爽快地接受了我所拜托之事。
至于人选…我手上能统率一堆流氓的人可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