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调局的专家用低沉的声音叙述完整个经过。
整个帐篷里鸦雀无声,安静得可以听到山谷的微风和电子设备的电流声。
人们惊异于这段奇异经历,也感慨历史的轮回,一次又一次的人员失踪事件,几十年过去了,竟还在重复上演。
当然,在场的人们也十分明白,自己不是历史书本的看客。来到此地,便要直面抗起这一切:要么终结历史的轮回,要么被历史卷入轮回。
“之后呢?收尾工作是什么呢?”有人打破沉默。
“那就是部队的事了。”老者答道,“我们没有参与。不过,据传是连原子弹都用上了。”
“雾草。”阿强不由得一惊。
帐篷里一阵唏嘘。
坐在阿强旁边的老师没有责备阿强的口头语,其他专家学者们也是左右顾视,互相望着彼此震惊的表情。
阿强向对面望过去,军人们依旧直挺挺地坐着,纹丝不动。阿真和凤成的白脸蛋儿和其他人黝黑的皮肤呈现出鲜明的反差。
微风拂过山谷,帐篷帘轻轻地晃动着,阳光顺着丝丝缝隙照射进来,明亮的光线条在桌子上忽隐忽现。
“咳,嗯,”特派员开口,“嗯,是有这样的记录。”
人们一起看向他。
“是一次地下核试验,二机部主导的。”
“但是,记录并不是动用核武器打击敌人,而是……以深井吊装核弹头模拟钻地式核导弹对地下工事的攻击,观察其破坏效果,顺带做了其它一些原子物理学和地质学方面的科学研究。没有任何关于勘探部队的内容。”
“记录显示,试验后对现场是有过勘察的。资料上记‘原有地质结构悉数坍塌,产生新的核爆空腔’、‘基本达到既定目标’。这里,这个用词引起了资料员的注意,原有地质结构悉数坍塌,说明核试验人员是知道的,这里是地质结构空腔,不是人工修筑的军事要塞;而既定目标,又是什么目标呢?核试验的目的除了试验本身,难道有其它目的?”
“我们的研究员推测,目标最有可能的是两个:一是政治需要,核试验配合时局,在冷战的大国际环境下,为我国的政治斡提供强有力的支持;二呢,就是遇到了什么异常,需要出动核武器,彻底消灭,”特派员扭头看了看老专家,“大概率就是你们的事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记录下来呢?”老专家问道。
“执行不同任务的部队,一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军长说道,“那个年代,甚至可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这也是正常情况。”
“尤其是这样的事件。能够知晓内情的,可能只有几个人。”
“那么,具体,核武器是如何使用的呢?”政委问道。
“呃……是钻了一个斜井,把核弹头送到井底,然后把井道填埋。最后引爆。”
特派员用手来回比划着。
“井的位置?”绘图参谋问道。
“精确的位置已经无法确定了,那时候不像现在,没有GPS。只知道概略位置,在这一块儿,在这些地洞群的边缘。”
特派员起身,五指张开,伸手到幕布上:“在这一块儿。其实在哪并不重要,关键是它把整个一区都炸掉了。”
“整个一区?”有人惊呼。
“是的,都炸塌了。一区已经不存在了。”
“嗯,意料之中。”旁边的老专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我们脚下,是实心的喽。”
“是的。这里的海拔原来应该更高些。”
帐篷里竟有人长嘘一口气。
“为什么要在那里打井呢,不直接把核弹送下去?”又有人指着地图问道。
地图上,特派员的手掌按在上码农场不远处。绘图参谋在那里放了一个圆形的辐射符号。
“或许是实验需要吧,为了模拟导弹弹头钻入地下的效果。”
“那也不应该打在那里呀,应该打在这些地堡群的中间。”
“或者是,当时的导弹没有那么精准?或者中间不方便钻井?”
“不,不会。”坐在对面的一位军官予以否定。
“?”
“如果遇到了需要动用核弹才能消灭的敌人,那么,任何核科学实验和科学研究,都要让位于作战行动。这种情况下,首要原则是核武器的运用,如何有效投送,如何将杀伤力最大化。”
“您的意思是?”
“会不会,后续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导致不能将核武器运送到地下。或者,从一开始,动用核武器的目的就不是杀伤敌人。”
“这么说来,也确实是……勘探队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和‘敌人’遭遇。对手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等等,那岂不是说,先前,我们的侦察兵在这里的遭遇,和这地下堡垒群,毫无关系?”
“这……不能是毫无关系吧。”
……
帐篷里的讨论持续了整整一上午。
整整一上午,在场各人除了把各自所掌握的情况互相通报,还做出了各种可能的推断,基本复盘了当年解决地堡的过程,从勘探队发现地堡,到部队遇险,经历许多次的牺牲,确认这里存在无法解决的、超越时代科学的现象;最终选择动用核武器将这里摧毁。
核武器炸毁了一区的地下空洞群,同时也将一区和二区之间的通道炸塌,封闭了二区入口。
由于二区没有找到通道以外的入口,所以某种意义上,当时的人们认为二区被彻底封闭了——这只是解决问题的权宜之计,为今后的一系列事件埋下了隐患。
而二区的存在仅仅停留在探测仪器的回波上,人员无法进入,其内部状况至今无法知晓。其中的不明热源,也只是记录在案,没有再投入人力物力做进一步的探测研究。
不久之后,十年动乱爆发,无论是科研院所还是部队都受到了冲击,后续的行动自此搁置。
至八十年代,有地质部的工作者选定大兴安岭地区开展地质变迁方面的研究,并进行了小幅度的钻探。可惜事过情迁,当年的境遇,在保密工作的严酷封锁下竟无人知晓,此事未有人涉足。
直至侦查兵们与其遭遇。
然而,无论如何推导,侦察兵的遭遇,和这地下堡垒群,最终都不能建立直接的联系。虽然人们的直觉都指向那里——没错,这绝不是两个孤立无关的事情,就是它了、它就在那里,但是,至今没有实际的证据能直接将这两个事件连接在一起。空气中仿佛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问号,一个无论怎么分析研究,都无法绕开却又不能打开的问号。
这个处处作梗的问号,该如何解决它呢?
最终军长发话,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