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ancial Transaction等价交换，在没有货币的年代，以物换物似乎是所有交易的雏形，那个时候大概是没有绝对的等价交换吧。直到货币的出现，物品的价值被得以清楚的衡量。现在的大家常说，没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甚至于人的生命和一个人的未来。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那么价值呢？怎么样的衡量价值才能断定，多少钱等于一个人的生命，或者一个人的未来。那么未知的未来能值多少钱呢?”
“大部分人都会说，看这个人未来的价值。如果他的未来很精彩，那就会很贵，如果是街边流浪汉这种，或许下一秒就会死亡。这样的人的未来就很低贱。但是，这样的评判真的正确嘛。如果一个人的未来就这样简单的被人分类，未免有点太过于牵强，如果算上未知性，那么也就是说，一个富人，或许下一秒就会因为某些以外死亡，而流浪汉或许会因为某种原因继承富人的遗产，他们两人的未来转变，价值也会随之转变。所以说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根本无法从本质上去判断，简单来说，现在的世界并没有等价交换。”
“但是我可以做到。”
我看着眼前这个口若悬河的中年男人，高挑的鼻梁，深蓝色的眼睛，但是其他的部分看起来依旧是个纯正的亚洲男子。
他大概是个混血吧，我这样想。但是我觉得他应该跟我的教导主任说不定有血缘关系呢，他们说话都是一样的啰嗦。能从第一节课教训我到第二节课结束，最后以一句我的未来一定一塌糊涂来结束。
中年男子依旧在不停的说话，耳边声音持续不断，我是为什么会进这家店呢？
或许是因为看见了不常看到的店，也或许是因为Transaction这个店名太过于吸引人，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走进了这家店。
这家店在我看来，或许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店了，因为周围都是黑色的幕布。上面看起来挂着各种各样的星星。而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桌子和桌子后面的老板，整个空间看起来诡异的如同星空。
但是仔细看过去，其实只是一个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看起来好像发光粉尘一样的东西。似乎有魔力一样的让人想要靠近去看。
“是未来呦，各种各样的未来”老板的声音传来。还不等我开口问，便接着说
“那么小子，你那一塌糊涂的未来要不要跟我许个愿呢？”
又是这样，我放弃了观察那些小瓶子，果然眼前的人跟教导主任有血缘关系，关于我的未来他们的看法都保持一致，但其实，大概，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交换之后会怎么样？”
“实现合理价值内的愿望啊，我们是等价交换呢。”
“用你的衡量价值嘛？那我可以用我那一塌糊涂的未来，换一个美好的未来”
老板似乎很生气，就好像得到阿拉丁神灯的时候许愿你要满足我所有的愿望一样。这样是贪婪的表现，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朝店外飞去，就好像受到巨力之后断线的沙袋。然而等我那样飞出门外的时候预料之中的坠地触感没有传来。
传来的是更为恐怖的失重感。我正在急速的下坠。
面临死亡的时候，人会想什么？此时我想到的是自己的葬礼，一定是个很冷清的葬礼，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老爹抱怨的跟我道别。不过想到他难受的表情，那我一定是笑着的，跟老妈一样。
可是，我还是希望，有人能够出现呢，渴望一般的将手朝上举起，我想要抓住点什么，明明什么都抓不住。可是手里的触感清楚的传来。的的确确有只手抓住了我。那熟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用力的抓紧。我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此时我的根本不在乎自己会落到那儿，会摔成什么样子，只想抓住那只手
“四月！”
此时的我坐在床上，看着自己握着的手，梦里的感觉似乎还是那么真实。真实到现在自己的手仿佛仍旧握着另一个人的手。
但是我知道，那双手，无论如何，我也是握不到了。
摸了摸头，似乎高烧还没有退。自己会做奇怪的梦，也大概是因为最近本身工作压力就很大，高度紧张的身体，再加上感冒，突然间休息，估计难以适应。
但是不科学的说起来，从高处坠落的梦，似乎会遇到好事。可是我这种人，怎么会遇到好事呢，但只要不好的事情少一点也可以。
隔壁似乎又在聚会了，隔音效果很差，其实吵闹对我来说其实无所谓，习惯被人骂之后，很容易转移注意力不去听那些吵人的声音，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戴着耳机听听音乐。
可是我讨厌的其实是他们酒的味道，我不喜欢酒，不是因为酒的味道，而是因为酒的后作用。比如醉酒的人会因为精神恍惚，而放大自己的内心，丈夫家暴妻子。酒鬼殴打路人。甚至，醉酒的时候开车引发的事故。
我仍旧能记起来那时冲过来的货车，一脸醉意的司机，还有我身边的四月。
所以我总是闻到酒味会犯恶心。这大概也是我逐渐孤僻的原因之一，没法跟同学聚会，跟工作的长辈休息的时候一起喝酒放松。这样的人很容易被排挤吧。
尽管感冒，鼻子不停的流鼻涕，仍旧抵挡不住酒味的入侵，我甚至觉得这个时候要是感冒再严重一点就好了。我努力的摸了摸身边，终于是找到了纸巾，擦了擦鼻子。想要把垃圾扔进垃圾桶，没能成功，想着算了，也没人来的理由，放弃下床去捡的意思。
看了看手机，屏幕是我和一个女生，长长头发，眼神清澈，相对于旁边的我来说，长相好看的她，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我的女朋友。大概是吧。
已经大二的我，从小到大只有2个朋友。四月和糖须。糖须就是我现在的女朋友，从高中起好像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了。只是那时候的我好像还没有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第一次遇到糖须的时候，是在我和四月常去的木塔。等四月的时候，我看见了那道穿着红色衣服的身影。说实话，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有种自己世界突然被人冒犯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成为情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了。
手机有好多短信，除了糖须问我为什么没去上课，更多的则是打工的地方发来的责备我没有按时去打工的短信，内容就有些过于脏，大概大家也都不想听这块的内容。
我打很多份工，因为我需要钱。而且打工的时间自己总是不用想太多，前辈虽然会辱骂责备，但不会很过分。我有点不太想回消息，仍旧回了“很抱歉，对不起，生病了，实在对不起”之类的话。
我点开糖须的短信却不知道怎么回，索性直接关掉手机，打算继续睡觉。
我不愿意浪费钱去买药，出门很累，而且这种情况医生也不会是简单的给药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到时候加上点滴的费用，我决定，通过出汗的方法来缓解感冒。
总会有意外发生。
“咚咚咚”就在我几乎已经睡着的时候，敲门的声音传来。我少有邻居接触，最多的交情也就是门口见面打招呼，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所以肯定不是邻居，房东太太前天刚刚来过，现在门口的，也就只有糖须了。
想着自己好像也没必要注意外表，自己洗漱和不洗漱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区别。我努力的从床上爬了下来。
感冒还真是可大可小呢，现在对于我来说，站立都好像是在极限挑战一样。
打开门，的确是糖须，她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都觉得她好像名字一样糖须，龙须糖。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其实骨子里非常的倔强。
就好像跟我成为情侣一样，明明早就可以分开了。
“你昨天就没去学校，今天也没去，我帮你请假了，以为你去打工了，可是打工的那边也找不到你，所以就到你这儿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觉得这样站在门口有点不太礼貌，尽管很吃力，但我还是决定尽量表现的正常一点。我其实很愿意她立刻离开的，因为我的房间实在是过分的简陋，本来租的就是相对便宜的廉租房。
我也未曾添加过多的家具，除了浴室和厨房，甚至都没有客厅，只有一张床桌子和椅子。我觉得这个时候躺在床上，会让糖须过分担心。所以我决定坐在了椅子上。当我似乎忽略了现在她就只有坐在我刚刚还在出汗治疗的床上。
潜夫大概说过这样的话“不择手段追求高级物质生活的人，他的思绪品德，必然是低级的”那么现在我房间的样子，是因为我决定不成为那种人，这种话肯定不能跟糖须说出口。
糖须自然的坐在床上，似乎并不介意，想来也是，她一直都是这种性格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成为我和四月的朋友。
“四月马上就要到了，这一次你还不打算去嘛”
四月，我记得，记得很清楚。四月是在四月过世的。可是我没有去过四月的葬礼，甚至这几年没去过一次她的忌日。
“你帮我带份花吧”
话题在这儿有点打住了，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空气中弥漫起来短暂的寂静。我们两个人甚至能清晰的听到隔壁的热闹声。
“你怎么窗户都不开！空气不流通，难怪会感冒。”
糖须将话题转移，我知道她心理在想什么。她在责怪我。最重要的朋友不在了，我却一直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她有不能指责我的理由。车撞过来的时候，我在四月身边，而糖须在对面。
我一直内疚自己没保护好四月，糖须一直觉得要是她不在那儿，四月也不会穿过马路去找她。所以关于四月，我们很少会主动去讨论。哪怕是四月这个月份。
窗户打开之后，外面的风就涌了进来。
甘州的春天总是刮着微微的风，几乎整个三月到四月都有，大家都说春风是暖的，但我不喜欢，因为我觉得冷，刮进脖子就好像有只手一直在摸自己一样。很不舒服。
樱花也渐渐的开了，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花香，但是更多的是糖须身上的香味。跟名字一样的味道。
手机又开始响起，新的短信。
想着如果是打工那边的事情，一定是要看的，但是看完之后，我看着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糖须。
“学生会那边似乎找你有事情。”
“我今天请假了，不去”糖须很少这么任性，她从来都是那种明明别人要求，就很少会拒绝别人的人。
“好的”我回答到。
短信是学生会长发来的。鹿城。校草，王子各类标签如果都挂起来，他可能就是个标签人。可是我知道他是什么人。关于他的短信，我手机里有不少，大都是威胁我跟糖须分手的短信。
没有分手，这两年也的确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我并不介意，只是挨打而已，我这种性格的人很容易让人有动手的冲动，不合群，但是也不会轻易妥协，明明看起来很弱就非要逞强。大概是这个样子的。这是我那时候对自己的评价，但其实都是错的。
短信的内容大概是告诉我最近要小心一点，我只是祈祷他可以在我感冒好的时候找麻烦，这样的话，身体也容易承受一点。
“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看看家里还有什么？”
糖须终于从我的床上离开了，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躺上去，因为感觉自己的状态实在坚持不住了。
我把手机放在一边，本来想要装作没事样子的我还是忍不住趴在床上。
等糖须拿着所剩不多的食材出来问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的意识早就模糊了。
醒来的时候，糖须已经离开了，桌子上摆着的是粥吧，看起来已经冷掉了，旁边的便签写着：
看你睡太舒服，就没叫你，自己热一下，药我买来放在桌子上，你记得喝，上面有些服用次数和数量！记得早点来上课，要不然学分会被扣。
从各个方面来说，糖须的确是最佳的女友选择。而鹿城一直针对自己，这么来看也有充足的理由。无论怎么说，大家都会觉得自己跟糖须非常的不合适吧。
其实睡了一觉醒来身体明显好转不少，因为睡的时间太久，明明深夜睡觉的时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吃完东西后，我决定出去转一转，透透气，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出门，会让我遇到怎么样的事情。
冷，出门没多久，我就开始后悔没有穿外套了，为什么小学的课本写着春风吹暖大地呢。明明连我自己都吹不暖，今天刚刚好转的感冒，不会因为冷风又一次加重吧。虽然感冒可以偷懒不去学校，也不用去打工，但是旷工太久的话，总是会被开除的，因为只是兼职，人员流动本来就大。
住的地方很偏，本来就不多的路灯，只有一盏还坚持亮着，好在虽然有风，但是仍旧没有多么厚重的云层，所以靠着星光我还是能够看得清楚周围的环境。
静下心之后的我回忆不停的开始涌起。
“今天有人跟我说，我的父母好像找到了。”
四月还是记忆当中的样子，虽然穿着高中的制服，但是看起来仍旧是要小上几岁的样子
“那不是挺好嘛”
“我觉得不好”
“你不是从小就希望能找到父母嘛”
“但是以前都过去了”
“你怎么这么啰嗦，找到就开心的去见父母”
“可是我怕，他们会带我走，这样就再也没办法跟你和糖须一起了”
“其实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没人喜欢跟我这种人在一起，糖须大概也是”
“我不会！糖须也不会！”四月歪着脑袋，似乎非常不理解，她已经不需要我这件事。
“对了。糖须说今天她家的店做了很好吃的新蛋糕，我们去找她！”
“走啦”四月拉着我，瘦弱的身体，却总是能给人一种非常有力的感觉，毕竟她是那个四月。
糖须站在马路对面，笑着朝我们挥手，四月原地蹦蹦跳跳的等着绿灯，就好像在做赛跑前的准备动作。
绿灯亮起，这个时候的我画面突然转到了别的视角，我看着四月拉着我。我大声喊着别去，不要去，不要去，可是我只能看着那辆失控的卡车冲了过来。
思绪拉回现在，我整个人蹲在地上。明明那么辛苦的走了过来，明明要找到自己的父母，明明你可以变得幸福起来，我勇气双手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把这些记忆生生的挤出自己的脑袋。但是越用力，心理的悸动越大，眼泪似乎就要控制不住了。
“你是知道自己要挨揍，所以想要哭嘛。”
我看着从阴影走出来的鹿城，虽然知道自己会遭遇到什么，但仍旧是无所谓的眼光看着鹿城。我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鹿城非常不喜欢我的这个表情，因为从他下一秒就没犹豫踹到我脸上的脚来看，是非常的不喜欢，几个人已经跟着鹿城的动作在我身上效仿起来，而我似乎因为身体的疼痛，逐渐从刚刚的悸动中恢复回来。
相对于挨打，我很讨厌自己会哭出来的感觉，因为以前的四月从来不会哭，或者说，不会在我面前哭，哪怕眼睛明显的红肿，我也没有真正见过她哭的样子。
等到他们停止动作的时候，我正满脸血污的被人踩着脑袋。分不清是头顶还是嘴里的，当我知道我肯定少了颗牙齿，相对于身体的疼痛，牙齿的确更让我在意，毕竟，别的伤口，都可以恢复，可是牙齿就不会再长出来了。
似乎是看到我本来难受的表情，现在看起来反而变得麻木。鹿城开始了他的胜利者宣言。
“我真的非常讨厌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不舒服嘛，不爽我嘛？那你站起来啊，哭啊，还手啊，不要用那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看着我”
鹿城很生气，可是我此时我在想的却是其他的事情，我想着从高处落下的梦，是有好事发生，我今天算不算有好事发生呢？
鹿城已经对我非常不满了，下一刻就扯掉了自己一直披着的伪装，连踹我都小心堤防弄脏衣服的状态也消失了，根本就不在乎脏的把我牙齿拿起来塞到我的嘴里，大声咆哮的要我吃下去。
他大概是觉得这样能让我感到屈辱吧。但是我不觉得，蛋生类的动物出生的时候会把蛋壳吃掉来汲取最开始的行动能量。虽然是玩笑，但是吃了牙齿，会不会再长出来一颗呢，或者牙精灵找不到我掉的牙齿，而跟我询问牙齿的下落呢？
我想精灵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我的眼神不经意间看像远处的路灯。我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如四年前的模样，四月站在那儿。
我沙哑的嗓子想要喊出四月的名字，下一颗却被人又踩在了头上，脸又一次盖在了地上，等我挣扎着抬头的时候，那边已经不见人影，幻觉嘛？还是牙精灵会变成身边人的样子出现?
似乎感觉我刚刚抵抗过于用力，鹿城大笑着更用力的踩踏着我。霸凌者就是这样，你不反抗的话，他们就会觉得无趣，但是越反抗，会让他们更有成就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们走了之后，我吃力的从趴着的状态看了一眼路灯，仍旧是空无一人，果然自己产生了幻觉，翻个身之后，我看着天空。春风依旧充满着凉意，但是这个时候我不觉得冷了，我甚至觉得要是再冷一点就好了，然后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这么死掉。
这种事情终是没有发生。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身体逐渐变得能动，只是有些地方从麻木逐渐恢复知觉，变的更加疼痛。
“回家吧”我踉跄的朝家里走去。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
大概是因为自己觉得只是出去转圈，所以我房间的灯还亮着，隔壁的房间也亮着，听起来仍旧很热闹。真是自由的人呀，聚会总是一轮又一轮，这么晚的时间，要是自己肯定不行，因为上课和上班的缘故，作息总是很准时，因为能睡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但是看了看自己的伤，怕是明天开始又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感觉自己似乎可以重新找下一份兼职了。不过自己还是蛮喜欢现在的这份兼职的。可是自己想也没用，现在重要的是先睡一觉。
我不觉得自己严重到需要去医院处理伤口，洗个澡就好了，除了牙齿，别的应该很快就能够好了。
但是或许是有个家伙踩到自己的手了，拿出手的时候发现指头有点肿的厉害，拿钥匙的手怎么都拿不稳。身体靠着门一个趔趄，门居然直接开了。
自己居然出门的时候连门都没锁，虽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但是我的确没有一样东西能够不重要到可以丢弃的地步。想着下次一定要多注意，我一边进门，一边说了句。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我很喜欢自言自语，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有很多话的时候，我也不能随便跟糖须说，大都是自言自语，就好像我回家的时候都会说“我回来了”这样的话。虽然知道从来都不会有人回答我。但是我仍旧会说。
没人回答，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睁大的看着对面。
眼前的女生坐在我唯一的床上，一脸不屑的看着我。
“我说欢迎回来，你难到被打聋了嘛，废物同学。”
我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跟路灯下一下，3年前的四月，一模一样的脸。我不自主的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眼前的人。
“不是幻觉，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只是还没靠到她身边，就被她一脚踹飞。
“姐姐说的重要的两个人，第一个居然是这种废物。”
“姐姐？”我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声音和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很想确定她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四月。
“初次见面。我是四月的妹妹。十四。”
眼前的女生轻描淡写的告诉了我她的身份，因为吃惊而忘记疼痛的我，仍旧看着她。
“我不是四月，姐姐或许没有跟你说过。在姐姐过世之前，她找到家人了”
我当然记得，那天的四月，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只是我没想到，家人里面还有一个妹妹。
十四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我认得，那是四月的笔记，或者说，是四月的日记，她几乎一直带在身边，就跟带着自己最大的宝藏一样。
“虽然我真的不喜欢你这个连姐姐葬礼都不去的糟糕男人，可是毕竟被姐姐那样拜托了呢”
“等到4年后的四月，希望所有人都能老老实实幸福。帮我看看他和糖须这样子之类的话”
原来，四月跟家人见过面了嘛，还说过那样的话。至少在死之前，见过家人了呢，四月应该很开心吧，我这样想，那个从小就想要家人的四月。
“其实姐姐她呀，很希望你来葬礼，她说你是唯一一个不会因为她过世就会哭的人。所以这本笔记原本是留给你的，因为只有你没有见到，所以只留给你一个人的遗言”
我很想跟四月说，我会哭，我会是那个地方哭的最厉害的那一个。可是毕竟已经没办法开口了。看着眼前的十四，跟四月一模一样的脸，我说不出这样的话，事实是，我的确没有去。甚至连祭奠都没去过一次。
“我们一直留着这本笔记，一年又一年，直到我来找你，我们也没见过你”
“所以，这本笔记归我了。”
少女的话，说了一句又一句，我似乎都听进去了，又似乎没听进去，我看着她一如看着以前的四月。
第一次见四月的时候，是在我刚刚转学没多久，在午饭时间，百无聊赖的我，爬到了我认为最高的墙上。那时候我看见了四月。她在墙的另一边，几个男孩子正扯着她看起来本来就很破烂的衣服，和头发，脚下的饭盒食物早就打翻了一地，大家起哄的要四月吃下去，四月没有出声，也没有抵抗，就那样看着他们。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但是有个男孩似乎发现了我，对着我大吼看什么看之类的话，我其实不想多管闲事的，但是他那句“没爸妈的孩子都该挨打”惹怒了我。
结果就是我和四月还有那几个孩子，在学校等家长来接。直到孩子一个一个被带走，我们一个个互相道歉之后，教室里，只剩下我跟四月。我知道这种糟糕的和好有什么意义，明天不还是一样的情况，而且我非常不喜欢让家长来接这种事情。好的父母不会责怪坏的孩子，坏的父母不会管好的小孩。
我有一个糟糕的父亲，酗酒经常家暴母亲，最后实在受不了的母亲也选择离婚离开，离婚之后的父亲变得更加变本加利。我时长在想，为什么，两个会结婚呢，明明结婚很痛苦，还要生下我让我一起痛苦呢。
说起来，我其实不恨自己的母亲，但我很讨厌她不带我离开，小时候的我自然不懂一个单亲母亲带着孩子，那样的生活会有多累。
四月似乎很习惯这样的情况。
她此时对我更加好奇，毕竟看起来，我们两都是像是没人要的孩子。
但我觉得我和四月不一样，我不是那种随便任由别人欺负的人。
“你也没有爸爸妈妈嘛？”
我想要反驳，自己还有爸爸，可是又觉得那样的爸爸，或许跟没有也没区别。
“我也是奥！以后我们两个可以一起被人欺负，这样，我们就会少挨一般的打，你一半，我一半”
当时的我很难理解她的想法，为什么是一般呢，明明我可以还手，不用挨打的。
不过四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继续开口
“因为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是野孩子，野孩子不算孩子，所以我们就是被人欺负的啊”
大概吧，我其实不想告诉他，欺负她只是因为她看起来很好欺负，如果像我一样，跟老爹一样还手，其实就可以了。
“你不信我嘛”看到回忆过去的我，十四开口
我信的呀，十四的脸足够说明一切了，但是我仍旧想听她说，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那我跟你讲姐姐的日记。”
十四开始讲起四月的故事。
“最近转来一个新同学，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可是他保护了我。而且跟我一样都是野孩子。”
“我最近挨的打多了一半呢，他们说新同学的份要算在我身上。本来我以为以后被人欺负是一人一半。大家都会轻松点，但是这样也好，新同学不用被欺负了”
回忆总是关不上匣子，我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我一直通过很多很多的事情来关上匣子。但是这个时候，最直接的记忆**裸的摆在眼前，那些我不愿意想起的记忆。似乎要在今天这个日子全部浮现一遍。
从四月跟我第一天说过话之后，她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她从来都不告诉那些有关于因为我而遭到的暴行变本加厉的事情。
“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因为你看起来总是一个人呀，一个人感觉很不好，我很常时间都是一个人。所以我知道，没有朋友的话，会很累的。”
我看着四月被人明显殴打过后的脸，那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脸，很瘦弱，远比正常人还瘦弱的身体，但是她的眼睛却很不一样，那不是一双小学生能拥有的眼睛，看起来更像是经历过许多事情的人的眼睛。只是眼睛红肿，她很少哭，不管怎么被人打都很难在她脸上发现其他的表情。可是她的眼睛红肿的厉害。
“你又被人欺负了”
“这种问题应该不需要问吧”
“因为你很少哭”
“才没有，我只是因为跟朋友一起回家，而感到开心。呐，我回家了”
我当然知道四月为什么哭，因为我看到了，我其实一直都看到了，每一天每一天。除了第一天，其他的每一天，我都看着四月被人欺负。
而她哭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日记被人撕碎了。
那些孩子放生的大笑，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摧毁四月的办法，那双怎么都波澜不惊的眼睛，让它出现其他神情的办法。
他们成功了，四月少见的哭了。
第二天的午饭时间，我依旧坐在墙上，一如第一次，大大咧咧的没有躲着。
然后，我们又一次被留在了教室。父亲依旧没来接我，四月也是。
“你其实不用替我挨打”我开口道，因为我不觉得他们能成功。
“可是我们是朋友不是嘛？”
“我们为什么是朋友”
“因为我们一样啊”四月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们不一样”我不认为自己会是四月这样的人。
“那我们还是朋友啊，一起回家，然后聊天，你经常帮助我，所以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的定义原来这么简单吗。我从课桌拿出来一本巨大无比的笔记，对于我们这个年龄来说，可能过于吃力。
“朋友的礼物”我开口道。
“谢谢！”四月似乎非常的开心，虽然我经常看到她的笑脸，但是那是第一次我看见四月跟孩子一样的笑脸。“大概能记到一生的样子”
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女性平均寿命是75岁，也就是四月大概还有67年的寿命，也就是24455天，四月怎么也没法在这个日记本上记完一生，可是我没想到，四月真的就在这本笔记上记完了自己的一生。
“那你得写的密密麻麻的”我不想反驳她，因为就好像当初母亲临走之前送给自己很大很大一罐的糖果，我以为自己可以吃一生，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罐子已经空掉了。
那之后，我和四月成为了朋友。没有人欺负四月，但也再没人跟我们接触，可是我们都奇妙的觉得这样非常好。
这样就够了。
整个的童年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直到初中然后高中，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变得跟小学不一样，没有父母的孩子反而值得交往，但是在我看来，这种行为比小学更加的恶劣，大家只是在同情，就跟同情沿途乞食的小丑一样。
所以我越发的充满了攻击性，强烈排斥着周围的所有人。四月和我则完全不同，开始变得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丧气的人，从小到大都是，在现在的同学看来，她的确很受欢迎，甚至瘦小的她加入的社团都是运动系的。
仍旧一起回家，但是那时候我想，能够希望回到小时候。回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关于四月，我最不满的可能是因为糖须的加入，原本的放学二人行变成三人。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跟四月抱怨的时候，三人又重新变成了两人。
那个四月，我们失去了四月。
“呐，虽然很不想问”十四不知道读到了哪儿，但想必应该还在小学的那块。她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我。
“虽然很不想问。请问你，现在是在学以前的姐姐嘛？”
我在学以前的四月。我开始想，我像小时候的四月，是的，我在学小时候的四月，那个我坐在墙上看了很久的四月。
“我读过很多遍日记的内容，尽管有些内容非常的让人难受。可是。之前外面的你，就像是一开始的姐姐，所以你想成为姐姐嘛？”
“在我看来根本不是。你是在自我感动吗”
十四将日记合了起来。而后抱入怀中，满脸厌恶的看着我开口
“明明是自己性格糟糕无法融入社会，却非要伪装成姐姐的样子来让人同情。你觉得这个样子，会有人觉得你可怜而感动嘛，醒醒，除了姐姐，没人会在乎，姐姐已经不在了，而你感动不了她，说到底你只是圈地自萌，你能感动的只有你自己”
“而且，想要活成对方的样子，这是恋人才会发生的事情”十四继续开口。
“虽然可以看出来，你觉得你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你，但其实不是这样，我能确定的是姐姐不喜欢你。而且关于这点，姐姐一直很困扰。”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姐姐，其实并不是，关于我的姐姐，你根本没有我了解”十四晃了晃手上的日记。
四月不喜欢我，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事情。可是十四就那样轻描淡写的告诉我这件事。我忍不住想要去拿十四手里的笔记，去确认那里面有关于这件事情，是假的信息。
十四侧过身子，手重重的打在我伸过去的手上，将我的手拍打开来。
“而且明明有女朋友了，你这样让我觉得很冒犯姐姐。真的恶心！”依旧是用厌恶的看着我，继续开口。
“姐姐到底拜托了自己可爱的妹妹多么糟糕的事情。”
我想那个从高处坠落的梦会发生好事情的说法一定是错误的，身体的疼痛现在都是小事，眼前的少女说四月不喜欢我。才是最致命的东西。思绪逐渐混乱，我开始告诉自己这也是个梦，眼前的少女是梦，那个有关四月不喜欢我这件事，也是梦。或许从一开始我的梦就没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