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月非画缘结醉狂僧恩师东指灵鹫宫
福来客栈,来往的多是武林侠士、行走商人,官家也偶有来此饮酒却并不多坐,乞讨者也常有来哀乞的,掌柜的或者伙计见了也不吝啬,掏出几文钱打发他离开便是了。
然有一人非在上述中,四季,始终着一身脏破不堪的长衫,倒生得白净性情也温和随雅,不似泼皮懒汉,若是不知,皆以为其为哪家公子。
实则不然,此人唤叫月非画,有见过的,却不知从何处而来,倒是听他说过,似乎说自己为商城人士,
至于商城在何处,此人只说得玄乎其玄,令人不得信服。
但见他又非作奸犯科之人,行人也就将他当为远道而来而又乞讨者,却又不明面上说,心里记得罢了。
一日,月非画又来客栈饮酒,找一偏僻位置坐下。
掌柜的远远见了,唤来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等伙计照常上了酒菜,这才笑着走过去,施礼:“这位客官,小老儿这里有礼了。”
月非画也连忙站起回礼:“多谢店主人常关照月某,月某不胜感激,这是这些日子的饭钱。”
说罢,便从身上摸出几两银子递给掌柜。
掌柜也不推脱,笑着收了银子:“那么我就谢过客官了。”
月非画摇着头笑了,正欲说甚么,忽听到有人拍桌子声。
转头看去,原是一大和尚,身着陈旧僧衣、留着一络腮胡,剑眉横陈,怒目圆睁,两颊通红似有醉意。
只见那人一只手死死地按着店伙计的胳膊,说着什么。
店伙计呲牙咧嘴哀嚎不断。
两人吸引了其他人注意,大和尚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瞪着。
店主人见此露出苦涩一笑,说了“失陪”走过去:“这位师傅,何故发怒?且消些火。”
“消火?洒家怎的消火?店家,洒家且问你,缘何不卖些肉与洒家吃?”大和尚不依不饶,一条胳膊仍然压着伙计,“是担心洒家付不起钱吗?”
“大师傅是出家人,哪有出家来吃酒肉的道理,卖酒与大师傅吃,本就是坏了规矩。”
店主人一脸苦笑,说的也是自然之理。
“店家怕是不知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尽管卖些酒肉与洒家吃就好,洒家这里有银两。”
大和尚言语了一句,竟从身上摸出一大锭银子。
店主人仍然苦笑,却也没有打算招呼伙计的意思。
大和尚却恼了,另只手拍了下桌子:“你这店家,怎的如此婆妈,只不过是消些酒与洒家吃,又不是拆你的店!”
“大师傅,真使不得啊。”
“如若不卖……”
“如若不卖又怎样?你这和尚好生无理,本是僧人,按理应当归敬三宝吃斋念佛,怎的还要讨酒喝,讨肉吃。”
一声冷嘲引得人注意,众人齐看去,却见月非画坐在位置上,指托酒杯,所言之语似也无意。
听得此言,大和尚松开了店伙计,也不理会后者,从位置上站起,冷笑一声:“洒家与店主人谈话关你何事!”
言罢,桌上一坛酒拎起,如呼啸之势朝月非画奔去。
月非画缓缓放下酒杯,抬起一掌。
但见酒坛未至,却先如受物阻隔般尽碎,酒水随坛片洒落一地。
“告辞,主人家,钱已付过。”
月非画言罢,喝尽杯中酒,站起转身便要离开。
大和尚怎会轻易善罢甘休,道句“好”,抄起板凳冲入,一扫,板凳未落月非画身,却如遇到气浪般散开碎成一片。
大和尚彻底恼了,挥起铁拳,便直砸月非画后脑,却被躲过,一招不成又生一招,扫腿间铁拳也挥去,却也近不得其身。
月非画迎刃有余,一拳一掌相抵大和尚相加的拳脚,却也只相抵,并未伤及半分。
大和尚打的急眼,怒目圆赤,发出阵阵咆哮,招数用的更多,身上破绽也百出。
大和尚胡搅蛮缠的打法也让月非画有些吃不消,甚至两三番差点被铁拳袭中,又退避两三分,袭去下盘,却肩膀反遭重拳。
无奈只得退去几步,与大和尚拉开距离。
大和尚此时却没了怒意,反而一脸笑:“啊哈,再来与洒家大战几百回合!”
“大和尚,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月非画反问一句,“也不似佛家功法,倒有市井无赖的打法。”
“市井无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论洒家的武功呢。”
听得月非画所言,大和尚笑了出来,心情似乎大好,转头看向店家,又抛去几枚银两,“适才是洒家有几分醉意冲动,多有冒犯还望海涵,银两留给店小二,让他治病去罢。”
此话说完,大和尚又回头看月非画:“这位义士不知是否有兴趣坐下来雨洒家豪饮几杯?”
“还有要事,恕月某不能奉陪。”月非画说完,抱拳转过身离开。
“恁的不痛快。”大和尚抱怨一句,又转头看店主人,“店家,给你打听个事,那人何许人也?”
……
且说月非画,离开了福来客栈后,在城中好似闲逛的寻找起来,终于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手捧破碗的恩师——琦玉。
他当初来此地时,无依无靠病寒缠身,也多亏得琦玉讨来汤水又乞些铜钱买了些药,这才让他活了过来。
此后更是将自己所学传给他,待他如待亲子。
听闻琦玉之前是武林中知名侠客,人虽秃顶势力却不容小视,号为“一拳侠士”,凡对敌,皆一拳就将对方轰杀,却因中了仇家的暗算身上功力尽失。
从此以后便越过越苦,妻离子散自己也瞎了眼睛,最后竟落得沿街乞讨的地步。
听起来让人唏嘘不已,其实也怪他太过招摇,才引得如此多祸端,他也以此自身为诫常告诉月非画为人应谦逊低调。
月非画也谨记恩师所言,在外尽量不与人争,也是今日看不过去才出了手。
行至琦玉身旁,将一些碎银子和一壶酒放在地上,又拿出买的烧鸡:“师父,好些了吗?”
“你来了。”琦玉四处张望,摸索着半天才摸到他,叹口气,“又去偷抢了吧。”
月非画未接话茬,将鸡肉撕掉一大块递给琦玉:“吃些东西吧。”
“我不吃,偷来的东西。”琦玉摇了摇头,也并没有接。
“不是偷来的。”
“我也不吃抢来的东西。”
“也非抢来的。”
“你骗不过我这个叫花子,你不识得字又无技能,不去偷摸,如何来的钱?”
“我去酒肆当伙计赚得的,这些钱是正当来路。”
“酒肆?酒肆当伙计的银两一天有这么多吗!即是乡绅赏钱,也多了。”
见琦玉始终认为是自己抢的,月非画只得点点头依了他:“那些富人为富不仁,拿他一点,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终不是行得端,做得正之事!”琦玉有些激动,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徒儿只有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月非画说着把鸡肉再次放在了琦玉的手中,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琦玉终于还是收了鸡肉,就着酒一顿吃喝。
时间渐渐晚了,月非画本想把琦玉带入客栈住一晚以后都安置在客栈,可是等他完了酒舍工作再回来时却不见琦玉。
正当他疑惑时,忽看到原先琦玉所待的地上被石头压有一张纸条。
“可教小子,当初本以为你病好后会立刻离开,没成想居然会留下来照顾我这个老叫花子,有情有义之人倒也可贵,老叫花子在灵鹫宫等你。”
简简单单一段话让月非画心生多许迷茫,但终于还是醒悟,决定寻人问问灵宫在何处,终不可寻得,只得暂时居酒肆一宿。
第二天,月非画早早起身,来到酒馆里辞行。
“要走?”店主人听月非画所言,惊诧万分,“做的好好的,怎的要走啊?难不成是嫌工钱太少,这个好说。”
“恩师留了字条让非画去灵鹫宫,不知您可知道灵宫在何处?”
“出了城西的门,一直走大概二三十里地有一山,山上便是灵鹫宫了,不过还不曾听闻你有师父呢,敢问尊师是……”
“家师唤作琦玉,曾经号称一拳超人。”
“一拳超人?倒没听说过,想必也是个厉害角色罢。”店主人笑了,让他稍等待一会儿,反倒是回柜台拿了些银两,“听闻你要离开,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这点盘缠拿着路上用。”
“这……不妥。”
“没有什么妥不妥的,莫要推辞,算作是你这些年来帮我店里赚得了这许多营生的奖赏。”
“那,非画就谢过……”
“砰!”
一把长剑拍在桌子上,戴着斗笠女子饮了半盏茶水,“掌柜的,怎的还不上菜。”
“来了。”
店主人招呼一声,连忙脸上陪着笑走过去,“不好意思啊客官,客官您要的是清蒸鲈鱼……”
月非画想到纸条,也不再多呆,离开了客栈奔着城西门方向赶路。
旅途长远,只得雇辆马车前行,另也准备些吃食,供车夫和自己吃用。
一路上颠簸不断,却是连行两天两夜也没到。
“还很远吗?”
月非画探出头来问,见周围景物向后飞驰,也明白正在尽力赶往不再多说什么,又回到车舆。
忽然马车急停下,马匹受了惊长鸣不断。
月非画刚想问何事,却听得粗犷声音急切切喊叫:“快把银两交出来,方可放你们过去!”
仅一句话便交代了缘由。
“几位好汉,我们是穷苦人家,哪来的银两?还望大王能够发发善心,让我们过去。”
车夫苦苦哀求。
“穷苦人家?穷苦人家会坐得马车吗?”又一尖利声音响起,“还不出来?”
月非画掀开了帘子,缓缓走出跳到了地上。
看到那几个身穿兽皮、手拿朴刀的强人,也不在意,将一小包碎银子拿起来晃了晃:“赢了就是你们的。”
几个强人早就红了眼,不由分说,纷纷抬起刀砍去,竟无一刀落在月非画身上,反倒那些人受了不少拳脚。
一个个强人也全都怒火中烧,喊杀着,却不去追已经逃得远的车夫,全都将目标放在月非画身上。
月非画也不手下留情,仅几下拳脚便将那群强人揍的翻倒在地,一个个哀嚎不止爬不起来。
他又重新上马车,准备驱车离开,却忽感到什么,很快侧身一躲,一枚暗箭落在了车轸上,迅速剪头毒扩散来,竟使车轸消了些许!
“来者何人?”
月非画戒备起来,环视四周,“还请阁下出面说话。”
话音落下,竟真有一人应他。
“我原以为那个老家伙的徒弟应该是能够通过像暗器辨别出敌人方位,没想到竟也和常人并无不同。”
戏谑嘲讽声传来,却见几道剑气相称交错飞去,结果了四散而逃的强人。
斗笠,绾绾长发落于肩头,倒衬得她身材纤细,一袭黑色裹身饰金纹长裙,手中持一长剑,因纱阻隔未能见其面貌,却英气袭来阵阵。
“敢问阁下是……”
“姑获双燕行,鸟落谁家方知鸣。”姑获女声音低沉,手中长剑稍微握紧了些,“你既然是那老家伙的徒弟,按理说不应该不知道我们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