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这是一个十分神奇的时间,对于学生比较聚集的区域来说更是如此。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地从学校中解放出来,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地嬉闹着,享受着这一天中为数不多的放松时间。
学校路边摆满了做小吃的小摊儿小贩,扑鼻的香气撩动着在学校饿了一个下午的学生们的心弦,虽然不论学校还是家长都严厉地警告过学生们不要吃地摊上的东西,但事实上,购买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小区里,家家的窗口都传来切菜、炒菜的声音。小孩子们在广场上你追我赶,几个大爷坐在一旁的亭子里拉家常、下棋,猫猫狗狗的叫声闹声充斥在草丛中,一派祥和温暖的景象。
天海医院,乍一听是个很高大上的名字,实际上只不过是座落在学校边上的一家小医院而已,医疗水平勉强达到三甲,对于周围的居民来说,天海医院就是个“小病不愿去,大病不敢去”的存在,也勉强算是差强人意了。
住院部建得比门诊楼还新,这也算是天海医院的一大特色。六点半,原本安宁平静的一个个病房也同样热闹了起来,住院病人的亲属们进进出出、忙前忙后地送饭、打扫卫生,来探望朋友、同事的人也络绎不绝。
四楼,神经内科病房。一个漂亮的女孩正有些虚弱地半靠在床上,盯着窗台上的那盆鸢尾花出神。她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编成辫子的秀发在头顶绕成发箍造型,留出一段长发来披在肩上,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配上有些淡淡忧愁的神色,不论谁见了,都会认为她是一名美少女无误。
她的后脑勺上贴着两片白色的电极片,连接着病床旁边一个不小的仪器,绿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仪器里镶着一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波状的线图,正在不断地律动着。
“哇啊啊!”
突然,病房门的外面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嚎叫,紧接着,半掩着的木门被撞开了,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有些错愕地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由于地刚被拖过还很湿,男生的脚不小心滑了一下,结果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门外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坏笑声。
“哎呦,疼疼疼……”男生捂着屁股,一脸愤然地望着门口喊道,“你你你,你有意思没有?”
又是一阵坏笑声。
“文竹?你怎么来了?”女孩吓了一跳,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啊……那个……”余文竹瞬间站了起来,刚想说话却不知怎么就停住了,脸涨的通红,眼睛瞟向窗外,双手不安地动来动去,似乎在考虑往哪里放比较好。
“文竹?”看到余文竹没有回应,女孩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哈喽,还醒着吗?”
余文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奇怪的见面方式感到丢脸,显得更加窘迫了,有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架势。
过了半晌,他才赶鸭子上架似的吞吞吐吐地说道:“呃……燕……燕兰……那个……我……不……我们想着那啥……今天放学大家刚好都没有课……所以……那个……”
余文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就闭口不言了,宛若立错了地方的一根竹杆,在风中摇摆着。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扑哧——啊哈哈哈哈……”门外的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清亮的笑声在走廊里回响着。
“芷月——你们就别再为难文竹了。”萧燕兰一撩头发,有些嗔怪地向着门外的人说道。
“哎呀哎呀——竟然被我家燕兰认出来了啊——”
“你笑声那么大,想不认出你都难。”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我和我家燕兰心意相通呢。”
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孩探出头来,嘿嘿一笑,蹦蹦跳跳地跑进了病房,……然后……
“哇啊啊……”
同样没站稳“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噗——”一旁的余文竹见朱芷月进来,顿时放松了许多,强忍着道,“山水轮流转,天理饶过谁……古人的话就是经典。”
“嗯?你说什么?”朱芷月抬起头来怒视着余文竹,余文竹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好啦好啦,都小心点就是了。”萧燕兰捂着嘴笑道。
“燕兰姐,你知道吗?你今天早上上化学实验课时突然晕倒,可把我吓坏了。”朱芷月爬起来,简单地拍了拍黑色的制服短裙,一屁股坐到了萧燕兰的病床上,“当时还以为你吸了什么气体中毒了呢……老师把你送到医院去后,我和文竹可担心了整整一天……”
“那还真是抱歉了呢。”萧燕兰瞥了一眼她坐下的位置,略带歉意地说道,“不过……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文竹似乎有阿姨的电话。”朱芷月说道。
萧燕兰有些奇怪地看向余文竹:“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呃……我想……直接给你……给你打电话……可能有点奇怪……”余文竹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你直接问阿姨才奇怪吧。”朱芷月撇了撇嘴。
“主要是……燕兰……燕兰她如果病很重,我打电话……会添麻烦的……”余文竹悄悄看了一眼萧燕兰。
“嗐?这样啊,想不到你这榆木疙瘩还挺会关心人的。”朱芷月向余文竹吐了吐舌头。
“你女孩子家家,稍微注意点形象!”
…………
“怪不得妈妈刚才说一会儿会有惊喜……”萧燕兰看着嬉闹的两人,小声嘟囔着,“原来是你们要来啊……”
“唉——我们来探病燕兰不高兴吗?我好难过啊——”朱芷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拽着萧燕兰宽大的病号服的袖子来回晃动着,“呜呜呜,燕兰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没……没有的事啦……”萧燕兰无奈地笑着,轻轻摸了摸朱芷月的脑袋,“我最喜欢芷月了。”
“嘿嘿,就知道我家燕兰最温柔了。”朱芷月又往萧燕兰身上靠紧了一些,压得萧燕兰直皱眉头。
“芷月……太重了……”
“咳咳,还没有查出是什么病吗?”余文竹咳嗽了两声,在一旁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嗯,本以为是贫血,结果被否定了。”萧燕兰叹了口气,“上午转到神经内科查了头部的核磁共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现在正在做脑电图,似乎要连续做十二个小时……”
“这样啊……”余文竹若有所思,“刚才进医院时,我听医生说,最近像你这样突然昏迷的案例还有不少呢。”
“不会又是什么天谴A型病毒的变种吧。”萧燕兰喃喃道。
“唉?真烦人啊……一场接着一场的,这里真的是理想天国吗?”朱芷月不满地踢着腿,“连一个天谴……”
“嘘——”萧燕兰吓了一跳,赶忙捂住了朱芷月的嘴。
“以后我们少说点这些吧。”余文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沉声道。
“唔……好吧……”朱芷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
房间里的气氛又冷了下来。
“那个……要不看会儿电视?”朱芷月打破了沉默。
“嗯,好主意。”
“可以。”
…………
过了一会,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下面插播一条重要新闻。”
“据理想天国中央T区海岸警卫队报告,昨日晚二十三点五十五分,从天海监狱越狱在逃的区域二级政治犯张小曦在海防大堤051段跳海自杀,目前未寻找到其遗体。
张小曦,天国纪元八十五年出生于理想天国中央T区,被捕时正在天海中学接受教育。
今年二月,张小曦曾因在网络上散布不实言论被‘秋雨’拘役。期满释放后,其不思悔过,公然使用黑客手段攻击‘霍伯特高尔徳’系统,窃取并伪造政府文件,上传到网络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三月底,张小曦被Z区高级法庭判处死刑,由于其未成年,改判无期徒刑,并剥夺一切政治权利………
…………
联合军中央情报局对其自杀的真实性表示高度怀疑,目前已将最后接触张小曦的两名海岸警卫队队员列入调查名单……”
“这么说……她还是我们的学姐呢……”余文竹看着电视上闪过的图片,说道,“以前从来没有在学校看到过她啊。”
“废话!”朱芷月拍了一下余文竹的头,“咱们学校八千多名学生,怎么可能记住每一个人的样子,况且,她还比我们高一个年级。”
“不过,她似乎很厉害呢。”萧燕兰若有所思,“居然能黑入号称拥有‘上帝算法’的‘霍伯特高尔徳’系统,这技术连一些专职黑客都望尘莫及吧……”
“厉害有什么用?她把能力没用在正道上,最后还不是受到了制裁。”余文竹摇摇头。
“……那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消息也确实让人吓得不轻啊……我连续几天一整夜都睡不着觉呢。”
“哈哈,能信这些的也只有小芷月你了。”
“燕兰姐,你又嘲笑我——”
“乖,不哭不哭,我家芷月最可爱了。”
“那啥。”余文竹突然声音低了下来,“张小曦的造谣固然不可信,但你们有没有觉得,联合军的反应也很异常啊。”
“这么说来……还真有这样的感觉。”萧燕兰点了点头。
“有趣有趣,继续说。”朱芷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