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伴随着阵阵细雨,月光透过山谷上的迷雾撒在谷底,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在这样一片漆黑的环境里,却明亮的如同灯火。
酒红色短发齐耳的少年步履维艰地行走在山坡上,朝着高处走去,身后拖出一条殷红的痕迹。
如果这一幕被人看见,一定会在惊悚之余感到匪夷所思,这真的是人能够承受的伤势吗?
左肩处与右腿根部都被不知名的武器挖去了一块肉,甚至可以从中看到另一头的风景。额头正中央露出半块断裂的剑刃,其剑身已经没入过半,浓稠的鲜血凝固在上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几处致命伤,有些伤口的血甚至还未止住,不断地向外流出,染红了少年那一身宽大的外套。
而就是负着这样的伤势,少年却依然执着地迈动僵硬的步伐,向着他也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某个方向走去,眼中流出不屈的火光。
终于,他踏上了一个小山顶,而眼前的一切让他震撼了。
满城灯火阑珊,霓虹灯照亮城市的夜晚,任何一条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路上传来轻轨经过时的声音。
然而此时这种噪音对少年来说,却如同清心除烦的乐曲一般,拨开了他心中的云雾。
他终于走出来了。
某根紧绷着的弦似乎也随之松开了,少年抬头,眼神恍惚了片刻,瞳孔有涣散的征兆。
下一刻,他如同失去支撑一般地倒下了,整个人埋没在草丛之中。
天气很冷,但是他的呼吸却不会带出白雾,因为他的体温已经与环境温度相差无几了。
最后,少年觉得或许是累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雨还在下,打在身体已经冰冷的少年身上,与血水混合在地面上的泥水中。
……
回忆,如同幻灯片一样在少年的脑海中断断续续闪过。
是名为“奥菲托尔·艾薇儿·约书亚”的少年的一生。
不对,说是少年其实也不太正确,奥菲托尔所属的种族,大部分成员都是无性的,这其中也包括了奥菲托尔。
不过,提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因为,奥菲托尔清楚地认知道,自己已经快死了,他听说过人在死前会回忆起生前的事情,这叫做回马灯。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死,是因为他所在的种族,寿命漫长地接近无穷无尽,而部分族人也确实拥有无尽的寿命,包括他在内。
所以,他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真实的年龄却说不定比整段人类史还要久远呢。
如果没有那场事件,他也许会这样一直活到世界末日也说不定……
但是,那一天,天空下起了哀悼的血雨,虚空中有神陨落所奏响的挽歌,空气中带有浓厚的血腥味。
奥菲托尔便站在着那座出名的悬崖上,不敢置信地凝视着自己的故乡燃烧起来,曾经与自己孩子一般的族人们向他们这种“初代”挥起了反叛的屠刀。
所谓初代,便是建族之时,由天地所孕育的第一批族人,此后所有的同族人都是由这些人自体分裂而成的,可以说是族神也不为过。
可是孩子成长后便会离开母亲的怀抱,这是奥菲托尔这种情感淡漠的人也明白的事情,可他没有想到,过于漫长的寿命消磨的不只是情感,也有那份弥足珍贵的记忆。
长大后的孩子逐渐忘记了是谁造就了自己,摆在他们面前的只剩下了绝对的是非。而对他们来说,初代的存在,是不应该的。
在目睹了自己同代的族人死去后的奥菲托尔,并没有产生复仇的想法,而是陷入了迷茫之中,在逃走与留下之间犹豫不决。
虽说都是同代,但是他和那些人之间的联系并不多,就算死了,他最强烈的感受也只是不敢置信而不是悲伤。
而另一方面,他也是将那些孩子带大的“母亲”,对于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奥菲托尔感到不解。
以至于本来可以避免遇难的他,却回到了族内,质问那位曾经被他亲自带着成长的孩子,伊克。
虽然那个名字早已被他遗忘了,取代而之的是”神代·伊格纳缇伍兹。
结果自然也不用说了,奥菲托尔没有得到回答,反而受到了族人的围攻,仿佛可以刺穿天穹的武器磨灭了他的不死神性,使他受了无法自愈的重伤。
而现在,他确确实实的感觉到自己似乎要死了,身体传来一种从未有过的轻灵感。
那种冷透了的感觉也消失了,一股温暖逐渐蔓延开来,感觉整个人像是陷在了被阳光饱满地晒过后的棉被里一样,舒适的让人不想动弹。
嗯……暂时……也许这样也不错……
奥菲托尔这样想着,意识渐渐模糊了,取代而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混沌。
……
……
……
好暖……
奥菲托尔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柔软的失去骨头了一般,身上厚厚的棉被不但不会很重,反而还给了她一种难以言语的安全感。
似乎是醒来的动静太大,奥菲托尔即使还未睁开眼睛,也能察觉到有人来了。
于是她又急忙闭紧眼睛,装作仍然熟睡的样子。
现在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她完全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还活着,而身体的外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一点擦伤。
但是内伤就有些不容乐观了……
体内的灵能余量不忍直视,灵魂也仿佛被撕碎过一遍一般,布满裂痕,仿佛随时都可能化作无数碎片消散而逝。
她完全想不到为什么自己的伤势会变成这样,这又不是游戏,可以将部分外伤转换成内伤。
而且,对她来说其实只要没有内伤,外伤要痊愈是很轻松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现在的伤势比之前还要严重,只是暂时不会伤及性命了而已。
但这样下去,不出百年她也会因为灵能枯竭而死,虽然这只是她的估算,但大概率是不会出错的。
百年在她的概念里,也不过就是一晃眼而已,虽说算不上十分紧迫,但还是很让人紧张的。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了。
“你醒啦……”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后奥菲托尔感受到,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覆盖在了自己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