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竞技场内,除了魔法与魔法的交锋以外就没有其它的半点杂音。
已经沦为水火二重天的赛场上,两个魔法师持杖分立场地两旁,在舞台的上空卷起了魔力的暴风雨。
“以坏力征服烈火!以神速傲视晴光!吾眼为汝眼!吾敌为汝敌!贯击雷光的神枪哟——”
三个五芒星形状的魔阵轮转浮现,伴随雷鸣刺出十五柄雷刀贯穿前方防御着星炎的水幕,闯进茫茫的白色火海之中。
水幕分解成气体消散,雷与火的爆发瞬间冲开了气流,震荡得包围场地的结界又是一阵让人心惊肉跳的晃动。维持结界的魔法师们已经不敢再站在旁边围观了,纷纷取出魔杖持续巩固结界。
场上,为了抵御爆风而卷起的火焰漩涡和大气漩涡同时散开,分别露出其中对峙着的魔法师。
“哎呀哎呀,一直以来都是由我来告诉对手什么叫做‘数量暴力’的,但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自己遭遇这种事。”
「二重星光」旋转双头杖架在胸前,低声呢喃出召唤的咒语。六个白炎死神应声而来,凭空浮现在修的身边将其包围,高高举起了战镰。
“数量暴力……怎么看都是你的火焰要更多好吧?”修往地面顿了顿木杖,贴着自己身周卷起了一个风的漩涡——将自己与外界的空气隔离开。
“另外,我再稍微提醒你一点事情吧……雷打到水里,可不会把水烧成蒸汽,而是把它分解成了另外的某种气体哦。”
“嗬,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然后呢?”杜威特挥下魔杖,让白炎死神们斩下战镰。
“水火相克是常理,但是,你相信吗?水火也是能相生的,虽然还要点别的东西做辅助——”
突如其来的爆风瞬间冲散包围住修的火焰死神们,赛场上再一次被热风席卷。因为爆炸的中心在修那边,再加上规模又比较小,所以风暴到达杜威特这边时已经构不成攻击力了。
尽管如此,杜威特还是召唤出了火墙抵挡在自己身前,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火焰上居然在“滋滋”地冒着蒸汽。
“被雷分解的水,点燃之后又变成了水吗……”
不过,还没等杜威特多想,修那边就传来毫不停息的咏唱声了。
一排文字魔法——爆炸的「爆」被书写在杜威特的身后,蓄势待发。察觉到文字的杜威特只是向身侧举起了魔杖,随后,一个五米高大的白炎死神挥动火镰闪现,一镰便把那一排的文字尽数收割。
就在杜威特继续对白炎死神下达攻击命令的时候,两条一人合抱的水流从骤然闪现的魔阵中冲出,交叉着贯穿死神熄灭掉它的火焰,其中一条水柱在减弱水势之后还直冲敌人袭去了。
杜威特咂了下嘴,卷起星炎的屏障吞没水柱,将其彻底蒸发,之后又转身面向修。
“红之炽火,太阳之恩惠,狼身蛇尾狮鹫翼的马加锡亚哟,露出汝之绯牙!”
——「绯火」?
听到魔咒的修顿时愣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杜威特会在这时候用出这么低级的魔法。但在抬起头看向半空之后,修心中的疑惑就变成惊愕了。
“好大!”
在修顶上出现的,是堪比陨石的巨大火焰弹。呆滞了一瞬间的修立刻拔腿往赛场侧边跑去,同时操纵泥土在身侧构造出三层的防护壁。
陨弹坠击。
火焰的风暴瞬间击碎了修的三层土壁,但最终还是被咬牙坚持着的修用第五层的土壁抵挡了下来,就算如此,透过泥土侵蚀过来的热量仍然让修变得大汗淋漓。
至于正面挨了杜威特一记「绯火」的赛场地面,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样来了,就连一块完好的石板都不可能会找得到。
修擦着额上的汗水看向光秃秃的焦热地面,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
“真不愧是上位种的火焰……就连那么初级的魔法都能发挥出这等威力……”
“现在就惊讶是不是还太早了?”杜威特的冷笑让修的瞳孔猛然一缩,“接下来可是星属性的改版「绯火」了——”
“白炎炽火,恒星之恩惠!紫袍金冠的驱车者赫利俄斯哟!破碎十三星宫!”
星属性魔法,「星象图」发动。
随着杜威特高举双头杖,在赛场的防护结界顶端,十三个奇异的白色符号刻印于屏障,各自形成魔阵凝聚出一颗纯白的火焰弹。
它们比起先前的「绯火」还要大上不少,在威力上也更加灼热——结界的顶端已经被这十三颗火球烧穿,其释放的热量,甚至让竞技场内的气温都骤然升高了好几度。
在全场人员的震撼之中,十三颗“太阳”无情坠落,直袭下方的场地——
······
“喂,普雷兹,老板来指示了。”
索雷尔城某处的仓库,犬人少年推开大门,向守着不远处的两个少女的普雷兹走去。
“要把加德尼亚的千金小姐带走了,老板说合作的精神魔法师已经到索雷尔城了。”
“好吧,我知道了,”从冥想中恢复过来的普雷兹听完犬人少年的话,才拍掉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精神魔法师……老板到底想在这个傻头傻脑的大小姐身上知道什么呢?”
“不管老板想知道什么,我们都得抓紧在中午之前把事情做完,然后把人放回去。”
“那个精神魔法师信得过吧?「读心」和「记忆修改」可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信不信得过,都轮不到你来怀疑老板的决定。”
普雷兹带着犬人少年向雪莉和伊芙走去。雪莉自然不必说,就连伊芙他们也好像打算要一起带走。
“那个臭小鬼没问题吧?好不容易才让他挤走了那个拿巨剑的小子,如果在决赛里他乱来的话……”
“这倒不用担心,”普雷兹将雪莉的铁链丢给犬人少年,自己抓起了束缚着伊芙的锁链,“那个臭小鬼不会放弃他的小猫的。”
伊芙咬紧嘴唇愤怒地瞪向露出讥笑的普雷兹。
“竞技场里还有我们的人在看着,他不会没发现这一点。人要带去哪儿?”
“「终末之冬」的秘密据点,那个地下室。”
“让人不愉快的地方。”
“废话少说,外面马车还在等着——”
扑扇翅膀的声音突然在仓库中响起,引得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仓库中唯一的天窗。在那里,一只浑身漆黑的鸟儿飞快地掠过窗户,飞到普雷兹的头顶盘旋。
“这是——「信鸽」?”犬人少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鸟儿,“为什么会有「信鸽」来这儿?你有跟老板做额外的联系?”
“不,那些事不都是你在负责的吗……”
普雷兹的心头突然冒出了不详的预感。他把伊芙的锁链丢给犬人少年,自己取出了魔杖想要把那只「信鸽」击落。就在激电瞄准鸟儿直冲而上的时候,一个身影骤然闯进了电流与「信鸽」之间,挥剑一击就将雷电劈成粉碎。
看到自己的魔法竟然发生了不可能的破坏,普雷兹不禁疑惑而恼怒地大吼起来。
“什么人!”
“你问什么人……我才想问你是谁呢。”身影带着巨剑落到了地面,伸出手臂让天上的「信鸽」停到自己手上。
“这鸽子可是露丝花钱在协会里租的,如果让你弄死了,我拿什么去还露丝。”
······
——十三星宫……
修抬头看着顶上越来越近的十三个纯白火球,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着危险。
躲?不,根本无处可躲。现在的选择只有正面迎击而已。
“亡灵之统领,幽夜之女王!无限月界的阿尔忒弥斯!汝迅猛以破碎光明!汝刚烈以勾夺魂命!以穿刺伯爵德古拉之名!于炼狱怒嚎吧!黑暗穿刺!”
六个环形魔阵排列成弧状,正好与其中的六个火焰弹正相对。修为了先击溃最靠近自己的陨弹而从环形魔阵中发射出无数布满荆棘的锁链。然而,就在修以为至少能让杜威特的攻击打开个缺口的时候,他的「黑暗穿刺」透过了火焰弹。
对,并不是说锁链贯穿了火球,让它们受到了怎样的阻碍,而是如同刺进了幻影之中一般直接透过去了,没有起到任何一点攻击的效果。
——假的!?
修咂了下嘴,再次挥出魔杖,“土之固者,水之饮者!万木之主宰德尔亚德,以弗奥琴之名!醒来吧!碧绿林森之住者!”
碧绿的魔阵闪现在火球的更上方,向火焰刺出木桩。但是,还没等木桩彻底从魔阵中伸出,木头与魔阵就一起被星炎灼烧成了虚无。
“攻击不了……却有热量!这个魔法到底是——”修因为查明了这些火焰弹的性质而惊讶失声。
“给你提个醒,修·阿尔哈萨德,”杜威特召唤出白炎死神守在身后,防止修又用大地魔法进行移动,“‘攻击不了’等于什么?”
才发现这一点的修瞬间毛骨悚然。
“司掌轮回的地母哟!以盖亚之名!愿汝驱逐,深渊的死之漆黑!”
巨大的厚实土壁拔地而起,直接窜上竞技场第三层观众席的高度,阻挡在最下方的一颗火焰弹前面——
陨弹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土壁,速度丝毫不减!
“怎么会……”修无力地垂下双手,拼命驱动起大脑来。
第四、第五个火球穿过土壁……第八、第九个火球……紧接着是第十个——
十三个火焰弹在一瞬间爆炸开来,震碎土壁与结界,往外蔓延滔天火势。
主办方的魔法师们统统脸色大变,在震惊之中慌忙施展魔法,终于在观众席的面前构造出新的屏障,阻挡下了威势减弱不少的星焰。最前排位置的观众席已经一人不剩了,观众们都为了躲避灼热而退到了后边。
“这下可麻烦了,”杜威特站在火海之中,困扰地挠着脸颊,“要是没被发现就好了。”
——第十个火焰弹……没有穿过来……
层层浓烟与灰土之中,修散去风墙和水幕,撤掉泥土与支撑土壁的木桩。
——破碎十三星宫……吗……
修用手指擦掉嘴角的血液,把它涂抹到魔杖上。虽然受了点伤,但还不成问题,不会影响魔力的使用。
——以正面过来的第一个火球为「白羊」的话……左右数过去单独出来的第十个就是……原来如此,所以才要“破碎十三星宫”……
“我找到核心了,「二重星光」。”
修翻动泥土,将赛场的乱坑填平,重整了一下场地。
“呿,真是走运的家伙。”
杜威特露出冷笑,对着天上的白色符号们打了个响指,再次召唤出十三个纯白火球。
见得这一幕的魔法师们不由得苦笑起来,赶紧又构造出了一层结界包围赛场。
“既然你说找到了核心,那就检验看看答案对不对吧——紫袍金冠的驱车者赫利俄斯哟!”
修这次抬头并没有去注意那十三个火球,而是看向了火球背后的白色符号。他想找出自己唯一需要注意的三叉戟形状的符文。
——有了,第十三个太阳……
然而,就在修举起魔杖对准成为目标的火焰弹时,他察觉到了来自台下的异样眼光。一个构造结界的魔法师对他露出了冷笑,还抬起手不着痕迹地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下。
修咬牙切齿地握紧魔杖,就连另一只手上的魔书都要被抓出皱折来了。
“怎么了?对自己突然没信心了吗?”杜威特自然不知道修发生了什么,但对手的异样他还是看在眼里的,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眼看着纯白陨弹们越来越接近地面,修只是胡乱发射出了十数串锁链,其中有几条甚至连火球的边缘都没有擦到。
“——你是在开玩笑吗!”
暴怒的「二重星光」用魔力停止住了坠落的炎弹,在修的两侧召唤出白炎死神,分别凶狠地给了他腹部一拳。
“站起来。”
杜威特走到场地中央,对被击飞撞到结界上的修怒喝道。
“我把热量压住了,所以只会让你感到痛而已,给我站起来。”
强忍呕吐感的修扶住地面,挣扎着起身。但还没等完全站稳,杜威特的白炎死神就又出现在修的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摁在结界上。
“如果已经不想打了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比赛结束——我会烧掉你的喉咙。”
“……这还真是苛刻。”
修正面对抗着杜威特的凶恶视线,翻动魔书从地面拔出两块石板,夹击身前的白炎死神。被两块石板拍在中间的召唤物瞬间消散,放下修贴着结界落回地面。
“我这边也有苦衷啊……比如说魔力不够用了之类的。”
“苦衷是吗?”
杜威特丢下一句话后就转身走回原位,“我可不管你那么多。”
在「二重星光」的指令下,天上的火焰弹又继续了坠落。修干脆就背靠结界坐下来,呆呆地凝视出现了十三个“太阳”的天空——
“主人!”“修!”
背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精神一振的修马上转身看向背后,但因为动作过猛而撞到了结界上。
捂住鼻子的修,在背后的通道口那里看到了扶住墙壁喘气的伊芙,以及搀扶着身负重伤的纳乌艾的雪莉。
“振作起来啊!主人!”
“我们已经没事了!放手去打吧!修!”
两个少女似乎还想再走近一点,但被最外层的结界挡住了。唯一说不出话来的纳乌艾只能向修伸出鼓励的大拇指。
确定眼前所见并非幻觉的修,带着微笑抓紧了自己的魔杖和魔书。
“「二重星光」,你应该知道一年的十二个月,对应十二个星座的吧。”
发现修重新燃起战意的杜威特,不自觉地挂上了狰猛的笑容。
“黄道十二宫,以它们来划分太阳轨迹的话,世界上只会存在十二个太阳而已,赫利俄斯的战车也只通过了十二星宫,但你这里却出现了一个异类。”
修构造「黑暗穿刺」的魔阵,朝着最上方的“太阳”发射锁链。
“那是本不应该存在的第十三个太阳!介于「天蝎」与「射手」之间的——「蛇夫」!”
「黑暗穿刺」的锁链直指代表「蛇夫」的火焰弹,这一次,锁链不再像先前那般透过火球了,而是漂亮地将其击穿,撕扯成粉碎。
“第十三星宫的介入让太阳神都迷了路,但只要它消失了的话——”
修手上的魔杖与魔书同时爆发出紫光,一时间,「魔贯雷」拔出雷刀、「黑暗穿刺」射击锁链、「千死风镰」爆发青刃、「送葬水」收束激流……
魔力与魔力在竞技场的半空激烈碰撞,雷炎相缠、锁链熔断,扑向地面的火焰又被暴风送回天际,漫天的灼热蒸汽甚至让人都呼吸不过来。
“哼,这也叫做数量暴力吧,虽然指的是种类的数量……”
杜威特在层层雾气之中,看到修正对着这边挥出了魔杖——
「二重星光」的脚下猛地突起一根石柱,顶住他身前的双头杖将他推撞向结界。
“……喂喂喂,我可没有你那么结实啊。”
顺着结界掉回地面的杜威特,因为忍受不住冲击而呕出口血。
修在此时并没有进行追击,而是和对手一起等待赛场回归平静。
“在算清楚你的秒读之后,我就知道在施法速度上已经没可能占优势了,但要对付你的话,我还有一个方法。”
“从种类上取胜是吗?但你记住的,好像都是些挺常见的上级魔法呢……”
“我知道你有绝对记忆,所以光凭那些的话也肯定还是赢不了你,会被你逆写掉的,但是,我的优势还是在那儿,因为你是有属性的魔法师。”
“想逆写的话,我就必须先逆写自己的属性回路,这就会占据我相当的秒读……你是想这么说吧?”
杜威特站起来,用衣袍干净的内面擦拭掉双头杖上的灰尘。
“没错,只要我能找到你没记住的魔法和属性,那就是我的胜机。”
「二重星光」掩面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没想到被数量暴力缠上会是这么种滋味……看来我这条路选得还真不错呢,真让人愉快。”
修因为杜威特出乎意料的反应而心生警惕,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手上的魔杖,盯紧了不远处的对手。
正面朝修站着的杜威特,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两颗细小的水晶球,将它们缓缓凑到嘴边。
“向你致以最高的敬意,我的对手,就让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
突然想起那两颗水晶球是什么用处的修,瞳孔顿时收缩了起来。
“难道你——”
“我是卢米埃勒冷杉学院的学生会会长,星属性大魔导师,杜威特·弗尔布雷斯,我在此正式宣布,对自己的魔法名「二重星光」予以更改,将其变更为——”
杜威特将两颗水晶球塞进口中。
“「三重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