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蕾贝卡和拉斯卡一起的山中生活已经平静地持续几天了,当然,这里的“平静”是指在那个夜晚之后的事。
自从眼睁睁地看着拉斯卡消失在夜幕中之后,修在每天晚上都会守在附近盯住瀑布。然而,接下来的几天修都没有再看到拉斯卡擅自离开洞穴,看来翼龙的情况是要比他想象的稳定不少,这点倒让他感到松了一口气。
就在修祈祷着这种平静的状态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他们的生活却仍然迎来了来自斯普林特的第一次冲击。
······
因为最近储存的食物已经足够大家吃上三四天了,所以在征得蕾贝卡的同意之后,修就决定暂时跟随她去药谷看看。他这么做一是想接触下从未涉猎的「魔药学」领域,另外也能在近距离观察蕾贝卡和拉斯卡的情况。
不论是精灵也好还是翼龙也好,在发现她们的异常之后修就在意得怎样都放心不下。当下最要紧的就是确认两件事情了——拉斯卡所患的真正疾病,以及蕾贝卡是否真的没有魔法师该有的魔法能力。
修自是不知道这两者间是否有关联存在,但如果真想要帮上忙的话,不清不楚地胡乱行动就是大忌了。而且,失去魔法能力对于一个魔法师来说,可是等同于失去生命的大事,修可不能随便去触碰蕾贝卡的隐私。
“你还在愣着干什么啊?修?快点跟上来啊。”
坐在翼龙背上的精灵回过头,催促不知何时就愣在了原地的修。慌忙回过神来的他赶紧加快了脚步。
“真是的,本来出发的时候就比平时要晚不少了,再磨蹭下去,正午前能不能到都是个问题了。”
“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蕾贝卡看着低头道歉的修努了努嘴,轻哼一声后就转回身去。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也帮忙收集了那么多的果实,而且,有人对魔药有兴趣,我也有点儿高兴……”
“那种心情我能理解。”看到精灵微微泛红的耳尖,修不禁轻笑起来。
“那么,我要提问了,蕾贝卡老师。”
“那个别扭的称呼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看起来显老吗?”
“嗯……在年龄上相比人类来说的话——”
“拉斯卡,给我狠狠地扁那个失礼的家伙。”
受到精灵怒气冲冲的命令的翼龙,二话不说地甩起长尾拍向了脸色一变的修。面对直扑面门的龙尾,修冷汗直冒地急忙支起坚硬的魔杖,最后还是加上了文字魔法「硬」才总算躲过了被打扁的一劫。
“哼!相比人类来说的话,我才十七岁!给我记好了!”
“我知道了啦……是我多嘴了。”
余怒未消的蕾贝卡撩了撩长发,尽管开口继续了话题但并没有看修。
“那么,你想问什么东西呢?”
“是魔药,”修加快脚步跟到翼龙的身旁,向蕾贝卡说道,“我虽然知道有这么种东西,但它的定义我并不清楚,具体来说的话,就是蕾贝卡你们「魔药师」到底在研究什么了。”
“作为魔法师的你,从来都没有生过病吗?”
“嗯,小时候的食物来源都是一个自然圣魔导师在负责的,所以我想生病也不容易。”他能一直健健康康的可都多亏了黛安娜。
“自然圣魔导师啊……那样的话,你肯定也吃过不少的魔药了,虽然你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
“照你这么说,那魔药也是自然生长出来的植物了?”
“这种答案只对一半。”
“一半?那还有一半是?”
拉斯卡突然停了下来,让蕾贝卡从它背上跳到地面。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修,发现原来是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站在这个伴有浓郁药香与缤纷色彩的植物乐园面前,神清气爽的蕾贝卡伸开双臂向修展示这个人迹罕至的奇异世界。
“接下来的授课,就让这些植物来给你讲吧。”
拉斯卡在放下蕾贝卡之后就往一边已经只剩浅滩的小河喝水去了。修则跟随精灵的脚步,往另一边的小树林前进。
“正如你自己刚刚说的那样,魔药也是大自然孕育而生的东西。”
蕾贝卡在灌木丛前蹲下来,拨开枝条露出内里的一株长有锯齿叶片的深蓝色药草。
“比如这株艾克威草,如果魔力运行不顺的魔法师直接服用它的话,就能利用它本身含有的魔力来提高能量感知,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达到提高魔法操控力的效果。”
“本身含有?”
修凑到蕾贝卡的身边,用左眼凝视那颗深蓝的药草,果然在它的叶脉间发现了微微发亮的蓝色魔力。
“正是,魔药魔药——含有魔力的药,魔法师专用的药,不论哪种解释都是跟魔力分不开的。”
修站起身来,睁大义眼环视了一圈树林,发现带有魔力光辉的植物在这里仅有少数,大概只有一成不到的量。
“不过,这只是关于魔药的最早的说法,随着魔药师们的深入研究,如今的魔药定义早就更改了,就拿这片树林来说吧,这之中带有魔力的药材数量是十分少的。”
“我看出来了。”
“可这里的全部药材,几乎都能说是‘魔药’。”
修惊讶得微微张大了嘴,“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也就是所谓的人造魔药——通过在制成药物的过程中施以魔力,或是跟天生的魔力植物混合配制,从而让普通的药材也变成魔药,这也正是我们魔药师的工作。”
蕾贝卡随手在身边摘下一枚淡紫色的心形浆果,之后又走到一颗矮树旁,取下了树上一颗圆润的白色果实丢给修。修借由义眼的帮助辨明自己手上的果实带有魔力,而那颗心形浆果则是一般的果实。
“吃吃看吧,修。”精灵又从树上摘下了一颗白色果实,示意修咬一口。
毫不犹豫地照着做的修,在咬破果实的瞬间就露出了一脸微妙的表情。
“该怎么说呢……这种东西,就好像在喝水一样啊……”
“是哦,沃迪果的作用其实就跟水差不多。”
蕾贝卡将腰带上的两支试管和用来榨汁的木夹拿出来,当着修的面分别榨取了两种果实的汁液。
“这颗淡紫色的果实是海德凯浆果,它虽然能治疗头痛,但药效实在是太强劲了,如果想要服用的话就一定要将它稀释上数倍才行,不过,虽然稀释之后药效就能达到可被吸收的程度,但它所带来的副作用,却是水无论如何都带不走的,哪怕只是舔一舔海德凯浆果的汁液,食用者都会手脚无力上一段时间。”
“所以就要用沃迪果的果汁来稀释?”听到这里,修也大概猜到这两种汁液混合到一起后会发生什么了。
“正确,”蕾贝卡将沃迪果的果汁稍微倒了两三滴到另一支试管中,海德凯浆果的紫色汁液瞬间就褪去了颜色,“沃迪果所带有的魔力能有效压抑海德凯浆果的药效,所以只要少许几滴就能稀释掉浆果的药力,更重要的是,它还能完美地解去浆果的副作用,你看,刚才那些紫色的成分其实就是产生副作用的原因,现在它们一点儿都不剩了。”
“还真是厉害……能做到这地步的话,那这种混合汁液也能称作魔药了吧?”
“这是最简单的一种啦,其它也有制作过程繁琐得要命的,不然的话,还要我们这些魔药师来干嘛呢。”
“这倒也是,”转头看向旁边的修,发现自己的右边也长了有白色的圆润树果,就伸手摘下了树上的一颗,“沃迪果吗……好吧,我记住了——”
“等等,修,你手上的可不是沃迪果。”蕾贝卡边收起两支试管,边向修提醒道。
被蕾贝卡这么一说的修,惊讶地将手上的两颗果实比对起来。
“不一样?可我看不出来啊……”
“看果柄,沃迪果的果柄颜色要深一些。”
“——还真是,”总算发现不同之处的修,将另一个不知名的树果伸向蕾贝卡,“那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谎话精’咯。”
“这种名字……”
看到蕾贝卡继续往林子的深处走去,修赶紧丢开果实跟上她。
“它虽然跟沃迪果长得很像,但只能褪去海德凯浆果的颜色,并没有除此之外的任何效果——”
“吼——”
“拉斯卡?”“怎么?”
翼龙突如其来的咆吼让蕾贝卡和修都脸色一变。两人紧张地相视一眼之后就赶紧往还在药谷入口的拉斯卡跑去。
“拉斯卡!”
不多久就回到河滩边的蕾贝卡和修,发现翼龙正警惕地盯着对面的山崖之上。蕾贝卡加快脚步跑到拉斯卡的身边,而修则取出魔杖发动了探查用的魔法。
“怎么了吗?你们都这样子,难道有人追上来了?”
“恐怕是的……”
收回魔法的修来到翼龙和精灵的身边,向她们说明自己查明的情况。
“那个山崖上,有七个人正在接近。”
“七个?是那些学生吗?”
“其中有人识破了我的大地魔法,所以应该是一直追着你们的学生。”相比蕾贝卡绷紧了的面孔,修倒仍是一副镇定自如的表情。
“人稍微变少了点啊……不过,你说你的魔法被识破了……难道还被发现了?”
“我故意这么做的,不然的话,他们迟早都会到达这个地方。”
修取出血液瓶,沾取魔力涂抹到魔杖上,“蕾贝卡,拉斯卡,你们就这样回瀑布去吧。”
“那你——”看到修那副燃起战意的模样,蕾贝卡自然猜到他想做什么了,“你想自己去引开他们?”
“总要有人做这事啊,之所以故意让他们发现我的魔法,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这个目标的存在。”
“他们之中至少有两个魔导师哦!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只是要躲避的话……总之,我会往反方向引开他们,这个地点不能让他们发现,瀑布那边就更是如此了,你们一回到洞穴就先躲着吧,安全之后我会回来的。”
修一说完就举起发出紫芒的魔杖,边发动大地魔法边迈步往药谷入口的另一边跑去。
“等、等等——修!”刚爬到拉斯卡背上的蕾贝卡还想说什么,但翼龙已经往相反的方向移动了。
“跑起来!拉斯卡!”
这是今天蕾贝卡听到的修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