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语言,也就是字符总数为一百零一的魔符。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修都只是将它视作发动「沉默魔书」的基础而已,简单地认为学习魔符,就是学习除了从原理上下手以外,对抗魔法的另一种近似万能的方法——
在知道自己确实拥有魔力之前,修都是这么想的。
被逼着学精灵语,甚至龙语和恶魔语,也都是为了在将来的某种时刻能应对各种情况。而如今,展示自己过去所学的时刻终于来临了,但是,其目的却有了根本性的不同。
不是预想中的对抗来自精灵、龙族,或是恶魔的魔法,而是为了在没有任何资料帮助的情况下,从字母开始——
学习魔法。
作为教科书的三个圆阵,已经正大光明地摆在「圣约书亚」的门口那里了。那些光是看看就让人感到头大的复杂图案,现在也被修无一遗漏地重现在房间之中。
第一个步骤是,将圆阵还原成魔符的排列。
特定的符文排列就会产生特定的魔阵图形,只要反过来利用这一点,逆算出魔符排列是绝对可行的。
当蕾贝卡听到修这么解释的时候,她认为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的问题。但是实际上,在修学习魔符的时候,他的老师们又怎么可能会忽略与符文排列密切相关的阵图呢?
“不规则的五边形……推定魔力回路一百一十字符……边长不等……修正长度一百零七字符……”
一边将重新构造出来的图形与教科书对照,一边将排列好的符文书写下来。如果现在蕾贝卡看到在修的手边变得越来越长的“卷轴”的话,一定会惊讶于它增长的速度。
正常来想的话,要建设河道,做法当然是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堆砌吧。从这种角度来考虑,要将一条复杂至极的河道勾勒出来,就个人的力量而言确实有多少时间都不够。
但修已经做好的“预习”,在这种时候却帮助他省略了一大步。因为修手里掌握着的,并不是一块又一块的“砖石”,而是一段又一段的“短河道”。
多少个什么字符,会大概排列出怎样的图形——从多边形来讲就是三边直到二十五边,圆的情况则大概分为正圆与椭圆——这其中的全部,修都已经依靠超忆症毫无差池地记住了。就算有细节的长度或弧度角度调整,那也和已经掌握的“短河道”相去不远,只要适当增减符文,总能构造出一致的图形。
依靠着这种方法,修将作为教科书的圆阵切割成了无数“短河道”,再依次进行比对构造。这个所谓“时间的问题”,仅仅用了两个月就结束了。
随后,修·阿尔哈萨德——陷入了无解的一蹶不振。
在历经两个月的磨难之后,自认为将耐心已经锻炼至人生极致的修,在看到自己所构造出来的东西的真实面目之后,仍然不堪一击地崩溃了。
······
这是蕾贝卡第二次见到修摆出那副样子了吧。
难得心血来潮上来看看他的情况,却又发现他蹲坐在墙角,像坏掉的八音盒一样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么。
不,实际情况是要更加严重也说不定,因为蕾贝卡好像看到某种透明的灵体从修的嘴边溜出来了……
“醒、醒醒啊!修!你这是怎么了!精神错乱?魔药!我的药呢!”
“蕾……贝卡……吗?”
在精灵惊慌失措地在腰包中搜寻药瓶的时候,与墙角融成一体的修断断续续地传出了声音。
“别担心!修!先冷静!”将腰包掏了个底翻天却愣是没找到需要的药瓶的蕾贝卡,被她扔出来的杂物都快把修给掩埋了。
“我一定会治好你——”
“不……我也拜托你先冷静一下……千万别碰到地上的阵哦。”
看到更加紧张的精灵,颓废中的修反而逐渐恢复过来了。被埋在杂物之中的他比起自己,还是先担心起了这两个月以来的成果——又或者说,给予了他莫大打击,让他变成刚刚那副模样的始作俑者。
听到修在正常说话的蕾贝卡,也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
“真是的!既然没事的话就别随便吓我啊!”一边指责着修,蕾贝卡一边红着脸将散乱一地的杂物收拾起来。
“真要说的话,也不算没事啦……”说着,修仿佛要将灵魂也吐出来一样,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是,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了……”
精灵瞥向房间的地板,惊讶地发现除了原有的三个圆阵之外,在旁边的地板上还多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阵。
“这!这不是已经完成逆算了吗!能画出一致的阵图,那就说明符文排列解析完毕了吧?”
“是那样没错……”
“那接下来要做的,不就是将魔符转换成精灵语、龙语和恶魔语,进行翻译解读吗?”
“是啊……”
蕾贝卡不解地眯起眼睛,凝视角落里的修,微妙的眼神像是在责备,又像是在说“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那为什么还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蕾贝卡,你知道怎么将魔符跟那三种语言进行对换吗?”
“字母间的对应……好像是这样吧。”
“没错,翻译的基本就是将魔法字符转换成各种语言的字母,那第一个问题。”修引着蕾贝卡看向地上的阵。
“要从哪里开始,并按照什么顺序变换字母呢?”
“这点程度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哦,魔符共有一百零一个,除了五十对含义相反的字符外,多余的一个代表着「始」与「终」,也就是说,它必定会在符文排列的最前端和最尾端,这样一来也就有了读取的顺序。”
“正是如此。”
修稍微施加魔力,让三个阵图上冒出许多光点,然后还将一条线条也点亮了。
“光点的位置就代表着「起始与终结」符文的所在,只要从一头开始,顺着线进行读取就行,一旦无法翻译,那就要换一头,换句话说,最坏的情况,就是每条被始终符文分开的线都要翻译两遍。”
“姑且……姑且先问一句哦?”蕾贝卡有些犹疑,她怕自己的问题会再次刺激到修,但好奇心终究还是压过了担心,“这三个阵,各自有多少魔符呢?”
“六百七十万,七百五十九万,一千九百八十二万。”
蕾贝卡手里捧着的包,掉到了地上。修深深吸一口气,带着漆黑的眼神望向了窗外。
“说的也是,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呢……啊,最后那一个,是用龙语写成的,我大概看了一遍,那其中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字符,翻译出来都是毫无意义的——吼声……”
“呐,蕾贝卡,龙族啊,视其种族而定,也有能存活上千年的家伙呢,从这点来想,我认为那个欢乐地吼着写出这阵的家伙现在也还活着,也是有可能的吧——我还从来没对谁的名字像现在这样感兴趣过呢。”
“你们的世界还真是难懂……”
捡起腰包的蕾贝卡,为了不让修继续崩坏下去,而急忙用问题将他拉回现实。
“总、总之!符文排列也出来了,反正之前那么复杂的逆算你都做完了!那接下来的翻译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啊?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每个阵翻译两遍而已嘛。”
“蕾贝卡,你认为这一个阵里面有多少个句子呢?”
“……光是看看的话,我认为还是在能数出来的范围里,只是数量还要乘上二……”
精灵盯着地面上的阵,好一会儿后才撇开视线开口回答。
“你真的认为「只是」这样吗?”
“欸……”
“魔阵魔阵,魔力能流动才叫魔阵哦,本来我还奇怪着为什么这种大小的阵会耗费那么大量的符文,只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的逆算是否完全正确,才试着发动一下的……”
修带着连蕾贝卡都不忍心直视的微笑,对着地上的三个阵伸出了手,引导魔力注入。随后,发出亮光的阵从地面漂浮了起来,拉伸出它在平面中因为重叠而隐藏着的线条——
在半空中,从「平面」,变成了「体」。
三个内部线条纵横交错,因为相互交联而变成不规则体形的魔阵。一旦产生交点,就会随之带来无数分支——
“像这种东西……到底要怎样才能算出句子的数量啊……”
在展露真实面貌的魔阵面前,修·阿尔哈萨德认为未来一片黑暗。
“还是那个问题——要从哪里开始,并按照什么顺序变换字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