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10.暴虐者

作者:虚無樂夜 更新时间:2021/2/14 19:09:30 字数:4831

指甲人偶开始了行动。

这一目击情报在发现人偶的当天正午就传播开来,让亚尔夫海姆大森林绷紧了神经。

毫无生机的气息从人偶军团中蔓延开来,让众多生灵不寒而栗。不光走兽飞鸟抛弃巢穴,就连魔兽和魔物都惊恐地四散开来,不敢再接近哪怕一步。那番迁移的场景,甚至在发生地震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如今却因为四百具齐步并进的人偶而起——

精灵们接到的第一个命令,是搜寻操纵者的所在。

比起阻止除了进军以外还没有其它动作的人偶,先找出至今仍不见踪影的术士的任务反而更加急迫,因为它是这次“侵略”的最大疑点所在——

目的。

敌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操纵着异常强大的傀儡行动,自己却躲在暗处不现身影,换句话说——敌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交涉的想法。另外,要指挥如此大量的人偶行动,术士本人不可能距离太远才对。

敌人已经打定主意要以武力解决一切了,那这边只要抓住操纵者,就能一招制胜。为此,数量众多的巡林客绕开人偶军团的所在,穿梭在森林之中,拼命搜寻敌人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在巡林客们取得进展之前,人偶军团却有了新的动作——十六具人偶脱离军队,两两一组分开至八个方向,开始攻击森林中的巡林客。

这是,「绝望」的开端。

尽管面对着的不过是十六具人偶,尽管已经将支援的士兵紧急召集并投入战场,但他们全部——都在片刻之内断绝了联系。

喧闹最长不过十数秒钟,随即森林中便寂静了下来,唯有人偶机械的脚步声在回响……

与人偶保持距离的命令随即下达。虽然明确了不准靠近人偶的大前提,但就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各方领主各执一词,争论不下。

“继续跟踪离群的人偶!沿着它们的行动方向搜寻!”

因为最先牺牲的是自己的部下,缪地区的领主红着眼咬牙切齿地吼道,“会刻意出来发动攻击,正好说明有哪些地方不能让我们靠近!该死的术士一定就在那里!”

“那是扰乱我们的陷阱!”

满头大汗的兰姆达地区领主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谁都不能保证那八个方向上一定有什么!也可能只是为了让我们误以为这八个方向肯定有敌人的所在,所以才让人偶分开行动!如果把人员集中了,既会分散对其它地点的搜寻力度,也可能会害巡林队员被包围歼灭——这只会正中对方下怀!”

“我们最大的失误在于没有认清人偶的真正实力!”

还没有将一兵一卒投入战场的泽塔地区领主嘶哑地主张,“它们确实如女王所说!威胁程度甚至在神话级魔物和成年龙族之上!现在应该先把实力较弱的士兵召回,再召集魔法军团制定对策!”

“哼!召回士兵!你只是想减少自己的损失而已!”

“你说什么——”

“我赞成召回士兵和巡林队,”目前还只有一支巡林队赶到战场的伊欧塔地区领主,想要制止缪地区和泽塔地区领主间的争吵,“继续让实力不足的士兵跟那些人偶作战毫无益处,最好的办法就是依靠强力的魔法军团进行远程攻击。”

“那种强度的人偶!不找出术士的话,再强的魔法军团去发起攻击都只会没完没了!”一旦让军团实行大范围轰炸,巡林客们自然就无法行动,不愿就此放弃的缪地区领主继续说道。

“那就只从一面进行攻击诱导!先从西面攻击,军团集中在西面,如果对方丝毫不在意我们的行动,只是在原地防御,或者继续按照原方向前进的话,那样还能排除掉敌人位于西面的可能。

“至于巡林队,搜寻行动也能继续,但绝对要避开离群的十六具人偶!因为按照它们的行动方向寻找敌人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伊欧塔地区的领主握紧了双拳。

“我们也,上战场吧!”

······

实力较低的军队被紧急调离,巡林队也陆续撤退,只留下三分之一不到的数量,去搜查指定的地点——现在能保证他们安全的地方已经不多了,因为剩下的地方,都会成为成员实力均在魔导师以上的魔法军团,与人偶军团的交战之地。

四千对上四百。

由任何一个魔法军团的成员来看,他们都是稳操胜券。而且,他们不单单掌握有人数优势,在使用的魔法上也有优势——多人发动的魔法比起个人使用的魔法,威力自然要大上许多,在回路相互连接之后甚至能发挥超常数十倍的力量。

第一波的攻击,在伊欧塔地区领主的指示下发动了。

身为圣属性圣魔导师却深谙封印之理的齐欧格,在集中攻击发出的瞬间对最前排的人偶施加了封印术式。

因为魔力突然在一瞬间被断绝,察觉到攻击的人偶们无法使用任何手段,去对那灰色的光束进行防御。

深渊属性的破坏光径直从巨大的魔阵中发射,所过之处,石树皆毁,无声无息。破坏力极度集中的魔光在大地之上啃噬出光滑如镜面的痕迹,轰击停滞在原地的人偶群。

“奏效了吗!”负责指挥的泽塔地区领主下令凝聚下一击的魔力。

但是,镜属性的巡林客在数秒之后传来让人脊背发凉的情报——被击倒的人偶,仅有五具之数……

尘埃散去,散落一地的惨白骸骨便展现了出来。除此之外,人偶军团之中还有另一样东西夺去了精灵们的视线。

就在那一地的残骸的后方,十二具人偶并排站开,释放出了——透明的七彩光墙。正是这堵光墙挡下了魔法军团的灰色光束,使得损失只有五具人偶。

在精灵们惊愕于那光墙的防御力时,认出光墙真身的数个圣魔导师则感到毛骨悚然。

“那是龙族的固有魔术!是铁力龙的「辉光盾」!”

人偶能使用龙族的专属魔法——这个情报眨眼间就在魔法军团中,伴随着不安传开了。

“「月滴」的攻击不要停下!”泽塔地区的领主持续发动攻击,限制人偶「辉光盾」的作用范围。

正面攻击已经行不通的话,那就从上方突破——由兰姆达地区的领主指挥的阵营紧接着「月滴」的发射,下令释放出陨石属性的范围魔法——「爆裂群星」。

土色的魔光从天而降,就连阳光也一并覆盖。直径将近千米的魔阵把天空遮掩,落下数百颗燃烧的陨星。

正面的灰色「月滴」持续与「辉光盾」对抗,不让它转移半分。齐欧格挥起魔杖,凝神等待人偶对陨石出手时的破绽,以及自己施加封印的决胜一瞬——

散落的五具人偶的碎片,在此时动了。发觉到哪里不对劲的齐欧格愕然地睁大了眼瞳。

在封印状态下直接被「月滴」击中,却仍然能保持碎片模样的人偶——它们,真的被打倒了吗?

精灵们没有任何对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偶碎片贴着地面往「辉光盾」内集中,然后——被其它人偶吸收掉。

五具增大一倍的人偶从群体之中站了起来,对着天空的陨石缓缓张开了嘴。五颗虚幻的漆黑魔弹拖动出如墨的长尾直指天空,各自击中最下方的一颗陨石——

以魔弹的击中点为中心延展开来的,是同样深邃的、飘散着幻灭魔光的七芒魔阵。五座黑暗的剑山接连从魔阵之中穿刺而出,一层层重叠而上,将落下的数百陨石全数贯穿,粉碎成体积根本构不成威胁的碎石。

“……神话级魔物,幽狱尸鬼的……「寂夜拷问」……”

参与过幽狱尸鬼的讨伐的缪地区领主,难以置信地拼命摇着头。

“这些人偶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光龙族的固有魔术!竟然连神话级魔物的杀手锏都能使用——”

这已经完全不是能用棘手来形容的程度了——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是,精灵们并没有余裕去惊讶,因为,「寂夜拷问」的魔弹,已经在对准这边了。

魔法军团紧急停下所有攻击,一齐汇聚魔力,发动无属性的防御魔法。

十六层的庞大术式千钧一发地赶在五颗魔弹到达前展开。透过透明的防御屏障,精灵们一清二楚地看见了黑暗剑山的穿刺,清楚地看见——那黑暗是如何吞噬一层又一层的防御屏障。

破碎的术式化为无数晶尘,乘着冲击的风暴在森林上空飞舞,建造出晶莹的一瞬世界。精灵们很清楚,那些美丽的晶尘,正是「死」的碎片。一旦防御屏障被全部突破,那种粉碎就是他们的下场——

所幸,在第十二层屏障面前,剑山停止突进了。

不知为何,人偶们也没有进行追击,只是像对魔法军团失去了兴趣一般,继续朝着——迷宫结界前进。

“……追……继续攻击!别停下——”

下令的领主们,自己的声音都逐渐无力了下来。队列之中,更是一片沉默。

追击?

拿什么追击?

虽然确实还有的是攻击手段,但——真的有意义吗?

四千对四百,只是看上去是如此而已。经过刚刚的短暂交锋,真相任谁都能看出来——敌人真正动用的,仅仅只有二十二具人偶,四百的二十分之一左右而已……

力量差距太大了……

人偶的行动十分迅速,从出现到开始移动为止,这段时间根本不足以让精灵族调动太多力量,目前拥有的四千已经是极限了。再加上它们背后的操纵者至今都没有现身的意思,更别说进行交涉,精灵族能获得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找不到术士的所在!

与人偶保持着一定距离进行移动的魔法军团,时刻注意着人偶们的动向,同时也焦急地等待着巡林队的消息。

目前,各地区都还有一支巡林队在对森林进行搜索,但他们至今都没有任何发现。这一点也让领主们倍感疑惑。

——傀儡的行动必然需要魔力源。

——担任魔力分配「核心」的往往都是术士本人,他或者他们不可能离开人偶太远才对。

——到底隐藏在哪里了?

人偶军团的行进异常迅速,前方已经是迷宫结界的所在了。

正当领主们决定先在远处静观其变的时候,事态迎来了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发展——

人偶们分散开来,对精灵发起了攻击——不,不对。

是对位于迷宫结界附近除己方以外的「一切」,发起了无差别攻击。魔法军团只是因为具备反击能力,而被列为了优先目标而已。

巡林队尽数从森林中撤离。紧急后退的魔法军团,在确保退路的同时对人偶进行了迎击。

「寂夜拷问」的威力极限已经被精灵们掌握,所以那五具巨大人偶的攻击已经构不成威胁。尽管人偶们还展现了许多魔物或龙族的能力,但只要控制住目前的防御节奏的话,安全撤退一定不会有问题——

直到那三十一头龙形的骸骨穿过虚空出现在魔法军团的侧面与后方之前,领主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绝望地眼睁睁凝视第三十二只人偶跨越虚空,站在自己面前移动骨骼变换形状,最终化为骨龙的模样与其它的骨龙们一起高举布满骨刺的龙尾——精灵们除了展开防御术式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凝聚起血腥光球的龙尾同时拍下,将展开至极限的三十六层屏障轻而易举地切碎,让光球轰击地面,迸发束状的猩红死光。

世界在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三十二朵红莲静静舒展花瓣——以魔光勾形画骨,以鲜血,染红己身。

花色名为血。

花池唤作人间地狱。

这是被魔光削掉半边身体的齐欧格,最后看到的景象。

——蕾……贝卡……

······

淋着漫天的血雨,缓缓往迷宫结界集中的人偶们,猛然发现森林在消失。

生长在迷宫结界边缘的树木变得扭曲,大地也仿佛被折断一般出现了不可能的裂痕。迷宫结界所处的位置,其景色犹如破碎的虚像,一层层地剥落——露出了不同于人偶们先前所见的森林之景。

迷宫结界的内部,莫名地在此时暴露出来了。

迷宫结界,被解除了——

“「五分钟」。”

在集中的人偶们面前,一个右手上戴着奇异的手饰、左眼部分覆盖着白色绷带的黑发青年,持着木质的长杖缓步从森林中走出。

他的右眼中透露出的黑暗,即使与人偶们眼窝之中的空洞相比,也要更加令人心寒。

青年将木杖刺向地面,迷宫结界的伪装在瞬间全部破碎。于此同时,在森林一角的人间地狱,也骤然化作白雾烟消云散,留下躺倒一地的、因极度惊恐而全身颤抖的精灵们。

“人偶……也是会做梦的吗?”

对于青年冰冷的奇怪提问,人偶们自然无法给予任何回应。但它们都极其不正常地做出了警惕的动作。

“至少,这一点要告诉我吧。”

青年将左眼上的绷带扯下,露出其中描绘着体形魔阵的义眼眼瞳。

“你们是,「万神殿」吗?”

平静至极的话语,却仿佛要将天地都冻结一般,隐含着杀机。青年迈出了一步,追问道。

“你们是,「万神殿」吗?”

那份冰冷,竟然让无心的人偶都为之动摇,让它们自发地抢先发动攻击。

漆黑的魔弹和猩红的光球,在长空划出死之轨迹,直袭立于大地之上的青年。七彩的无敌光盾层叠在青年四周,将魔弹与光球和青年一起禁锢起来——然而,它们都在瞬间化为飞灰。

青年的义眼散发出骇人的魔光,将那些魔法的碎片吸收吞噬,进行术式解析。

“……龙的固有魔术,和魔物的魔法。”

这是「赤蓝冥主」的指甲人偶的能力,确认无疑。

“我啊……根本不知道该拿这股力量怎么办才好,他们仅仅只是希望我能继承他们的心血而已……对于他们而言,他们才是那场战争的胜利者……我一直在问自己,反反复复地问——我能接受吗?接受一切恩怨已经与我无关的、他们的结论。”

义眼的颜色骤变,因为吸收了血液而染成赤红。

“在找到这三个家伙的时候,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人偶们一拥而上,释放咆哮与魔弹,穿刺刀剑与骨刺。

“我不会因为结社的事情去找寻你们,这点我发誓,不过,我也没有理由放过自己找上门来的——就下地狱去吧。”

锐利的恶魔语随即从青年口中发出,唤醒沉睡于义眼中的恶龙。

【以「百首龙」第一百零一首,「虚无魔术」之名,抹灭森罗,破却万理——】

巨大如山岩的虚无之龙,从地底张开血口透过地面现身,在一瞬间将三百九十五具人偶全部吞吃。

【湮灭龙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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