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震动的沉闷声响,逐渐盖过了魔法师们和食尸狂鬼的魔法交锋声。
这对于一直坚守防线的魔法师们来说,无疑是一剂高效的强心剂,令得他们纷纷从长时间的烦躁中解脱出来。
包围圈上的岩石虽然还只有十公分左右的高度,但那肉眼可见的增高速度,却比起任何语言都要来得鼓舞人心。
战士们呐喊着,魔法师们高声吟咒。在当下,只要坚持到底,胜利就会确确实实来到眼前。
······
帕特丽夏和伊芙分别站在布雷夫做出来的高台两边,支撑着中间的雪莉。
在三人的面前,已经展开了一张描绘着九个风之螺旋的魔阵。它正经由雪莉之手,开始以各个螺旋为核心聚集魔力,映射出青翠的魔光。
一直凝视着阵面的帕特丽夏,突然感慨地开口说道:“原来如此,每一个螺旋都能攻击一次,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呢,雪莉。”
“别害我分心啦!想损我也等之后再说!”
“不不不,这次可真是在夸你。”
伸手抚摸着银发少女的头,微笑着安抚她的帕特丽夏,快速地将这一新情报列入计算。随后,她便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的树林,向友人指示道。
“既然能做出这么多次攻击的话……那雪莉,那片树林看得清楚吧?”
“当然。”
“九枚螺旋,就按照正方的阵型排列,然后丢到那树林的中间去,尽量增大覆盖面积。”
“小菜一碟。”
“很好,然后是伊芙。”
“是?”
帕特丽夏从雪莉背后探出头,看向同样转过头来的猫人少女,向她说明她的行动。
“等雪莉一把螺旋丢出去,你就直接施展「阿撒兹勒的洗礼」。那些螺旋应该会抵消掉相当量的灰色魔力,让雪莉打头阵也是为了这个,等到灰色魔力的影响降到最低之后,就用你的火焰——尽情地把树林烧干净。”
“——咦!要伊芙放火烧山?”
猫人少女因为过度惊讶而竖起了耳朵,声音也一下子尖了起来。她内心的动摇,帕特丽夏自然看在眼里,但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就算强压内疚也只能拜托伊芙了。
“我知道身为兽人,你会对破坏自然有更多抵触,但我向你保证,之后就算要拜托自然魔法师也好,我也一定会让这座山尽量恢复原貌,所以,现在就尽全力去做吧?伊芙?”
“……既然您都这么说的话……”
真正说动伊芙的,其实是有恢复手段这一点吧。看到猫人少女缓缓点头之后,帕特丽夏也带着苦笑挠了挠脸颊。斯凯尔的王室之中并没有自然属性的魔法师,护国骑士中也没有,看来之后只好以她个人的名义发布委托了。
“都决定好了的话,我可就开始咯?”额上的银发都被汗水打湿的雪莉,双手紧紧握住了魔杖,“再拖下去我也坚持不了了。”
“让你久等了,雪莉。”
“加油哦!雪莉小姐!”
终于得到许可后,雪莉立刻高举起魔杖——让「苍翠咆哮」的魔阵显现原貌。
原本构成魔阵的光线一根根地从阵上跃动而起,在虚空交织,构成新的体型——
那是一把仅由碧绿的魔线做成的巨大魔弓。明明因为通体空洞而毫无实感,它却仍然散发着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的危险气息。
在施法者的命令下,无形的弓手缓缓拉开了弓弦。
九支如同水晶一般的碧绿箭矢,在弦线移动的同时凝聚成形,分别架在了横放的魔弓之上。待得弓弦引满,魔弓随即斜指朝天,无形的弓手松开丝弦——
碧绿晶箭化作流星,划破长空,直至树林上空垂直坠落。
九支箭矢组合成螺旋,在接触到灰色魔力的瞬间接连引爆,使得九数的龙卷疾速碾过山林——而后,骤然平息。
——果然在那里面!
“伊芙!”
龙卷自然不可能自己突然停下,那只能说明,有什么东西施法防御了龙卷了。确定这点之后,帕特丽夏当即大声地向伊芙下达指示。
同样准备好绯红魔阵的猫人少女,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将火之子的洗礼洒向山林。
「阿撒兹勒的洗礼」。
这个冠有来自福音书的堕天使之名的烈焰魔法,是「三重星光」的杀手锏——「净域炎」的低阶魔法。
受到召唤而从魔阵中飘零而出的,是七头十四脸的天使所施舍的黑炎羽毛。它们以空气都能灼沸的高温,穿透因为龙卷的先攻而削弱不少的灰色魔力,将山林瞬间吞噬。
比空中的「巴尔德之灯」更加耀眼的冲天火光,在顷刻间占据了小山背面。然而,席卷了大半山地的火焰风暴,正当目击者们都认为它会就此摧毁山上的所有生物时,它却如同撞上了无形屏障一般,发生了回卷。
——因为「苍翠咆哮」被阻挡了,所以抵消的灰色魔力并没有预料的那么多……
“看来还是灰色魔力阻碍了火焰的蔓延,不过这样刚好——”
没有向雪莉和伊芙多做解释,帕特丽夏猛然翻开魔书,让准备好的光辉十字一口气浮现。
在短暂的考虑现状之后,帕特丽夏便放弃了使用「环破」的打算,转而让「星爆」的十字布满火焰之上。
——既然会对雪莉的「咆哮」做出反应,那也来防防看我的「星爆」吧!
在那数十的十字之下,一定会有王鬼的所在。只要「星爆」的十字出现异常,王鬼的位置便会随之暴露——设好陷阱的帕特丽夏,当即吟唱出最后的魔咒。
覆盖在燃烧的山林上空的光辉十字,规律地由外往内爆发。光的爆风和灰色魔力的抵消,使得火焰竟然一下子被扑灭过去。山面上的火光层层暗淡,一直收缩到山林中心——
那悬浮在空中的最后一枚十字,在压缩的前一刻骤然消失了。
三个少女死死盯着那最后才出现的异样,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以至于——被那猛然扩散开来的黑色波动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
这股波动到底是魔力,还是威压一类的东西,少女们不得而知。因为,它既扑灭了山林中最后的火焰,也使得食尸鬼们纷纷停下了攻击——
魔物们的王,确确实实地现身了。
将视线集中在已经变得光秃的山林中央,所有的魔法师们都能得出同一结论。
但是——哪个才是「王」呢?
凝视着那伏地的三脚兽形身影,还有那悬空的球形黑影,魔法师们不禁咽了咽干渴的喉咙。
又或者说——两个都是「王」。
“怎么会……”
“有……两个王鬼?”
陷入震惊的雪莉和伊芙,她们不自觉的喃喃自语突然惊醒了帕特丽夏。
身为三人中战斗经验最丰富的魔法师,她毫不犹豫地,在灰色魔力还没聚拢回来之前,再次构造出「环破」的魔阵。
可是。
——要攻击哪一个?
帕特丽夏的动摇并非没有理由。
对付史诗级的王鬼,她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威力分散的「星爆」能起作用,但使用「环破」的话,从范围来看她又只能选择一个黑影作为攻击目标。
那么,该攻击哪一个才好?
思考急速回转的帕特丽夏,拼命地回想着到目前为止的所见所闻。
出状况的王鬼——王鬼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呢?一个群体里出现两个王的话,除了内斗还能是什么状况?
——那么,谁占据上风了?
很明显,黑色波动是由那团球形的黑影散发出来的——它还有抵挡「星爆」的余力。至于那兽形的身影,它似乎连肢体都不齐全。
——要对准它吗?
趁着两王的内斗,趁机将落入下风的王鬼消灭,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
帕特丽夏按住魔书,最终还是让「环破」朝着球形黑影发射。
——既然那是必有一死的争斗,那还不如让它们自己斗个彻底。
拉近两王的实力差距,让它们两败俱伤,这才是对己方最有利的做法。
察觉到袭来的十字魔光,兽形王鬼当即扑向地面回避,而球形黑影却仿佛愣住了一般,毫不抵抗地任由自己被金光吞噬。
······
【被逃跑了。】
“布雷夫!”
朝着石台下方声嘶力竭大声呼喊的帕特丽夏,因为看到球形黑影从光爆中冲出而气急败坏起来。
她为自己错误估计黑影的实力而后悔不已,若不是自己的误判,那黑影——也就不会径直朝着这边飞来了。
布雷夫以最快速度下降着石台的高度,但似乎,还是跟不上黑影飞来的速度。一旁的魔法师们纷纷对着空中释放魔法,但它们都在触碰到黑影的前一瞬间消失,又或者说,被「消灭」了。
石台距离地面还有大概三米,少女们咬咬牙,直接从台上跳了下来。刚经过先前的消耗,此时的她们并没有进行迎击的余力,如果被接近的话后果根本无法想象。
尽管做出了回避到底的决心,但黑影仍然抓住了少女们的空隙——它朝着猫人少女袭去了。
“伊芙!”
千钧一发之际,将愣在原地的伊芙扑倒的,是全力推过来的雪莉。黑影与倒地的两人擦身而过,但很快又回旋着,再次往伊芙袭击过去了。
“为——为什么!”
猫人少女的疑惑,自然没有人能为她解答。
这次挡在伊芙和黑影之间的,则是帕特丽夏了——她将魔书举起,把封面上镶嵌着的魔法水晶猝不及防地引爆。这一次,就连黑影也无法在瞬间做出应对了。
光之波动产生的震荡,将黑影缠绕着的球形魔力全部驱散,露出了其隐藏的真面目,看到「她」真身的少女们,都陷入了愕然——
那端坐在空中的,是一个不过十五公分大小的女性恶魔。
少女们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她」的模样,「她」就消失了。再次现身时,「她」只是静静地悬浮在——猫人少女的面前,微微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
雪莉和帕特丽夏都遗忘了呼吸,生怕那娇小的恶魔会做出任何动作。但伊芙却,不自觉地动了动鼻子。
“……咦?”
或许是意识到猫人少女在做什么,微微露出惊讶表情的「她」赶忙后退,随即融进树林的黑暗之中。
被留在原地的少女们,在松口气之后,只能茫然地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