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释完接下来的行动之后,修总算松了口气一般,很快便陷入了熟睡之中。
帕特丽夏因为还有交接的事情要做,就第一个离开了。雪莉为了填饱肚子,也跟着帕特丽夏出去了,只留下坐在修身边的伊芙和在另一边研磨药物的蕾贝卡在帐篷里。
一时间,篷内只有研钵的声音在小心回响。
猫人少女一手保管着修的单片眼镜,右手则伸到他的头上,轻轻梳理着头发。对于此时的伊芙而言,能待在修的身边照顾他,就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两年来的日思夜想终于在今天得以实现,即便清楚这不过是十分微小的事,但她还是不自觉地,幸福地轻笑起来。
精灵一边利落地将磨好的药粉分别装好,一边不时地用余光瞥向坐在修旁边的猫人少女。尽管抵触的情绪已经被压在心底里,但蕾贝卡还是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那么娇小的女孩子……
一想到自己比他还高的身高,精灵只能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只能祈祷他自己再长高点了吗……也不知道有没有那样的魔药,还是说,换一双靴子会比较好呢……
“那个……蕾、蕾贝卡小姐?”
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旁边的伊芙,让出神的蕾贝卡吃了一惊,手里纸片上的药粉都差点洒了出来。
精灵不满地瞪了猫人少女一眼。但看到她缩起脖子的害怕神情之后,蕾贝卡又因为自己胡乱迁怒而感到愧疚。
“有什么事吗?”带着道歉的想法,她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或许是察觉到对方心态的变化,伊芙也没那么拘谨了。
她在精灵的面前正坐好,诚挚而认真地问道,“刚刚您说过,主人身上有很多伤和病……伊芙想知道主人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请您告诉伊芙吗?”
“……就算告诉你,你也做不了什么吧。”
虽然修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连自己这个魔药师都觉得头疼,但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明明如实告诉她也没什么吧。
即便心里清楚这点,但蕾贝卡还是固执地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我说过了,门外汉就少来逞强。”
“可是——伊芙很担心。”
毫不退让地凝视着精灵产生动摇的双眼,猫人少女紧抓住自己的衣襟,又重复了一遍。
“伊芙很担心,担心得不得了。因为害怕给主人带来麻烦,所以伊芙才甘愿跟主人分开两年……伊芙跟大家比起来,真的很弱小,这点伊芙自己再清楚不过——但伊芙,还是想要知道。
“主人去了哪里?他做过了什么?以及想要做什么——这些伊芙都想要知道,不然不能安心。”
“……你这话还真是奇怪,既然清楚自己帮不上忙,知道了的话,也只会更加担心吧。”
“即便如此!”
蕾贝卡最终,只能轻轻叹出口气。
“我说你,名字是伊芙是吗?”
“嗯,那样叫伊芙就可以了。”
“你跟修是怎么认识的?”
猫人少女虽然惊讶为何精灵会提出这种问题,但她还是马上回答了,将发生在司卡亚森林的商队事件简单说了出来。
“因为答应伊芙同行的人正是主人,所以伊芙才更加不能给他添麻烦,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做出难以挽回的错误,伊芙害怕那样。”
分配着药粉的蕾贝卡缓缓停下动作,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什么都不知道吗……真要说的话,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咦?”
“我跟你一样,也是因为修的帮助才认识他的,还有拉斯卡也是……”
“拉斯卡是?”
“之前说过的哦,一头翼龙,我在三十年前离开了家乡,而拉斯卡陪了我整整二十年。”
除了蕾贝卡的话以外,伊芙还突然回想起修说的,那头翼龙已经死去的事实——
“对、对不起!伊芙不是有意想要提起……”
对于猫人少女的愧疚,精灵只是摇了摇头。
“事情都过去两年了……修和拉斯卡,他们两个一直都瞒着我,在暗地里做着什么……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管哪一个,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而我连他们是为什么受的伤都不知道。
“关于修的情况,简单来讲,就是血液不足而已,真要说的话,那应该算是伤吧。”
“那是……怎么回事?”
蕾贝卡的视线放到了睡眠中的修身上,注视着他规律起伏的胸口。
“修是人类与黑精灵的混血儿,尽管血统只有四分之一,但他的魔法体质还是跟黑精灵一样,魔力都在血液之中。他拥有异常庞大的魔力,这点你知道吧?”
“是的。”
“或许以前没有注意,但那股魔力带来的最大麻烦,就是对他身体的直接破坏——对他来说,使用自己的魔力施展魔法,等同于给自己放血。”
“主人的情况……不就是那样吗?”
精灵在一瞬间,对猫人少女露出了傻眼的表情。
“……原来如此,你是没了解过黑精灵的体质吧。”
“咦?”
“如果使用魔力就要失血的情况是正常的话,那消耗完魔力对黑精灵来说,不就等于是——”
伊芙恍然明白蕾贝卡指出的疑点是什么了,也因此不禁发出了惊呼。
“自、自杀!”
“嘘!你小声点啦!”
“对、对不起……”
伊芙和蕾贝卡屏息盯着修,确认他没有醒来的动静之后,才一起松了口气。伊芙压低声音,继续追问道。
“可是!蕾贝卡小姐,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用完魔力就会死这种事……太不合理了!”
“当然不合理啊,因为它恐怕,只出现在了修的身上——可能以后也不会见到第二个像修这样的黑精灵。
“对于那个种族,他们正常使用魔法的情况,是将储存在血液中的魔力抽取出来使用,就像抽取水晶中的魔力一样才对,但修却没有那么做——为了使用那股魔力,他把‘水晶’也一起,”说着,蕾贝卡摇摇头,改口道,“是不得不消耗掉。”
“为什么,主人不把魔力抽出来呢?”
“就是因为做不到啊。”
回想起在不久之前看到的,八「龙」降世的震撼场景,蕾贝卡一脸敬畏地继续说道。
“只要看过一次就会明白,修拥有的魔力到底有多恐怖,那等庞大的量,根本就不是——想抽就能抽取的程度。”
伊芙因为愕然,而微微张开了嘴。
“正因为在血液之中,所以修还能够使用,但如果剥离出来的话,恐怕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吧,所以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像别的黑精灵那般使用魔力,这也就直接导致,他的血液也跟着逐渐减少了……”
“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很遗憾,我的魔晶早就给封印了,所以至少,我是帮不了修的……就算失去的血液能依靠魔药逐渐治疗,但消耗掉的魔力,想要补充就没那么简单了。可能他自己也有什么想法吧,毕竟是那么谨慎的家伙。”
“主人……”
跟十分钟之前相比,猫人少女的脸色明显更差了。
“你看吧,就算知道了事实,也只会更加担心而已,所以说门外汉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我的病人,我自己会处理。”
“那样伊芙可不认同!”
猫和精灵,又全神贯注地警戒起对方来了,互不相让地瞪着彼此。
“主人是伊芙的主人,才不会输给您呢——”
“还真敢说啊,小猫儿——”
意外的是,这一次,蕾贝卡竟然自己先退让了。
“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作为交换,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关于修的几件事。”
“……请问吧。”
伊芙似乎还在提防着蕾贝卡,但既然对方都先低头了,那自己也不好在赌气下去。
“首先是修的身世,你们一直在说的「百首龙」,到底是什么结社啊?跟修的家人有关吗?”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