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上桌子的茶点直到现在都原封不动,这让妮娅和苏非常烦恼,只能对一直盯着窗外发呆的第一首投去担心的视线。
“那个……老师……”
终于,忍受不了沉默的妮娅将托盘抱在胸前,忧虑地上前出声说道。这时候,第一首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惊讶地回过头。
“您再放着的话,红茶就要凉咯。”
“嗯、啊……我知道了,”勉强一笑的第一首坐到桌边的长椅上,将茶杯端起来,“可不能浪费可爱的学生亲手泡的茶啊……”
可是,茶杯刚到嘴边,第一首的动作就不自然地停止了。她深叹一口气,苦笑着将杯子放回到桌上。
“抱歉,妮娅,我现在实在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您别在意……”
萨杜乌姐妹面面相觑,她们还从未见过眼前的女性像今天这般消沉。
“老师,果然是因为,之前蓝迪亚斯大人说的事情吗?”
“「奥林匹斯」的那个,「塔尔塔罗斯」?”
“虽然是关于他没错啦……但准确来讲,我担心的,是「深渊的雷欧」这个人,而不是身为「塔尔塔罗斯」的威欧雷特。”
“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名称不都是指同一个人吗?”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是因为「万神殿」的缘故而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了。”
向愣在原地的妮娅和苏笑笑,第一首又转过头,看向了景色一成不变的窗外。
“要先声明的是,威欧雷特·奥比斯这个魔法战士,就算是依我来看,他都是一个相当正直的人——他在「万神殿」里是非常异类的一派了。”
“您竟然这么说……”
“也就是,在敌对的结社里,却并非敌人的那类人?”
“对,但是,他的强大毋庸置疑,所以威欧雷特绝不是因为力量不足才选择站在那种立场哦。”
刚想提出猜测的妮娅,话还没到嘴边就被第一首给直接堵回去了。
“威欧雷特仅仅跟一位「百首龙」发生过战斗,而且,就是在一对一的局面下,他还将对手的「龙」逼到了不得不使出最终形态的地步才被打败……就这场对决来讲,威欧雷特的实力已经相当接近「百首龙」了。”
第一首调整姿势,端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着姐妹两个。
“再加上,跟「深渊的雷欧」战斗过的那位同胞的名字,是——尤利亚·阿尔哈萨德,也就是——修的父亲。”
妮娅和苏惊愕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之前听到的「凛牙骑士」的报告瞬间浮现在她们脑海。
“——这!”
“等一下——可之前说的那个俘虏,又还是——”
“对,将威欧雷特的亲兄弟抓到的,正是修没错——命运这种东西,指的就是这回事吧。”
“所以,您真正担心的事情,是怕会因为这个契机,而将「深渊的雷欧」彻底推到我们的对立面了?”
“——难以置信,没想到姐姐竟然能发觉到这件事。”
或许是说出来之后觉得轻松多了,尽管茶已放凉,但第一首还是将它喝了下去。
“希望是我过虑就好了……”
······
次日清晨,在修刚收拾完道具准备再次往周围的小山出发时,伊芙和蕾贝卡捧着六本书,一脸歉意地来到了客厅。
认出那六本书是什么的修,回过头就看到锁头已经不见了的箱子,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别介意,本来就是我自己忘记要从箱子里拿出来而已,而且,坏掉的也只是锁,随时可以再做一个。”
“可是,这六本书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伊芙听说,这是您从老师们手里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棉花糖说的吗?嗯……现在再想想的话,反而觉得有些奇妙呢。”
修脸上的表情既不是怀念也不是喜悦,反而是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一般抽了抽脸颊,这让蕾贝卡和伊芙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
“与其说是礼物,不如说是地狱式训练的开始会比较好……再加上,格拉蒂丝阿姨和格洛蒂娅阿姨竟然给了当时年仅四岁的我那种童话书,她们肯定是事先没有看过内容,真是没办法……”
说着,修突然轻轻笑了出来。
“总之,我没有在意啦——如果你们真要点什么惩罚才觉得过意得去的话……这样好了。”
修从六本书中将两本童话书抽了出来,一人一本递给伊芙和蕾贝卡。“稍微看看吧——在「鹅妈妈」的呢喃里。”
“看书也能算作惩罚吗……”
“而且还是童话……都这个年龄了,就算是伊芙,也会觉得有些不合适呢……”
“姑且先声明,你们可千万别勉强哦,我出门了,同样会在傍晚之前回来。”
说完话的修出了木屋,留下坐在椅子上捧着书的精灵和猫人少女面面相觑。梅菲丝特也不知在何时现身在了两人之间,趴在伊芙的书前歪着脑袋盯住泛黄的封面。
“不管怎样,就当打发时间看看也好。”
······
“情况怎样了?阿斯·盖亚?还顺利吗?”
临走之前,修绕到屋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园地问道。衔尾蛇并从地底没有现身,只有回答的声音回响在修的脑海中。
——托之前那个年轻人的福,好不容易构造起来的术式被切断了一部分,修复要花费不少时间……下次要比试的话还真希望你们能注意场合,至少别让他把那不祥的剑刺进大地。
“关于这点我也万万没想到啊,阿斯·盖亚,奥格利的魔法免疫竟然在不直接接触的情况下都能发动了,他比以前可变强了不少。”
——灵活应对各种突**况,可是身为魔法师的必要素质之一。
“总之,下次我会注意的。然后是关于拜托你的事情,既然术式能构造起来的话,那就表示,能成功吗?”
——还算顺利,这座山的情况已经查明,不存在任何干扰,所以在实际应用到村子上之前,先在这座山里做个试验品吧。
修拜托阿斯·盖亚的事情是——在村子周围建立一个迷宫结界「克莱因」。
本来的话,这当然不是阿斯·盖亚自己能够完成的魔法,因为缺少了「空间」魔法的帮助。但自从修在第一首那里接过第六首「瀚宇螺旋」的魔杖之后,唯一的不足也得到弥补了。
尽管使用的并非「虚空旅人」的魔杖,但熟知「克莱因」术式的阿斯·盖亚现在还是有将迷宫结界重现的把握。
“万事拜托了,阿斯·盖亚,虽然当然不期望会有意外发生,但要是真有个万一的话,至少要绝对保证村子的安全才行。我再去绕村子走一圈看看。”
······
阿特拉斯村,作为孤儿院使用的教堂门口,年迈的修女着急地拉住奥格利的手,劝说他不要在孩子们面前动粗。
“可是啊!婆婆,这次我是真的忍无可忍!”
奥格利吊起眼角,凶狠地瞪向在门外一脸无奈地挠头的中年男人。
“他们简直没完没了!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绝对不会加入任何一个结社!不听人说话的是他们,惹毛我的后果!当然也是由他们自己承担吧!”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在孩子们的面前伤人啊——你们都快进去!别出来!泰欧,塔西托,把孩子们都带回去!”
“我说啊,你们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你说什么?”
中年男人直接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两只拳头抵在地面,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敌意,而后诚恳地回应着奥格利凶恶的眼神。
“确实,我是希望你们能够离开这座教堂,但我并不是说,我们结社给你们准备好了新的居所,你们加入我们吧——我不是来劝说你这种事情的。”
“哼!那你无端端要我们放弃自己的家做什么?实话跟你们挑明了,就算要离开这个教堂,我们的家也还是由我们自己决定——”
“那是当然的,我想说的就是这回事,而且,最好在近期内就能完成,越远越好。”
语塞的奥格利愣在原地,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自己没有听错话之后,才缓缓开口回道。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来劝说我加入结社,而是要我——远离结社?”
“对,不论是谁来说都不要答应,如果能不再跟我们接触就再好不过了。”
中年男人毫无阴影的眼神,让奥格利着实动摇了一番。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这些结社又是怎么回事?”
“详细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也认为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任何一个完全无关的人被卷进来——”
中年男人在无意间,注意到了从奥格利背后探出头来的几个孩子。他们的疑惑与担忧全都写在了脸上,这让中年男人下定决心,咬牙弯下了腰。
“这场无谓的争斗早在十八年前就该结束了,但大家仍然执迷不悟,一次又一次——他们根本不在乎牺牲的是谁,这种做法最终只会让我们自己彻底毁灭。就当是为了你重视的家人也好,还请听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