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威欧雷特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但他的反应速度还是差点没能跟上那漆黑的元灵武身。在回过神来的瞬间,化身黑骑士的元灵就已经提起长枪,在敌人的身前亮出三叉戟般的枪尖了。
紧盯着那道摆好架势的虚幻身影,威欧雷特猛然惊觉,对方的行动速度已经完全能用瞬间移动来形容。就因为一瞬的失利,自己明显已经失去了防御的时机,那剩下的选择就只有正面对抗那柄诡异的长枪了。
将紫色魔力移动到双手上的威欧雷特再次发动「百臂巨人」,对着眼前的元灵不再迟疑地挥出怪物的百拳。于此同时,黑骑士的枪尖也落了下来,在月色下划出无数更加纯粹的漆黑枪影——
紧接而来的刹那,在对决的双方脑海中却犹如放慢了数百倍一般漫长。
本该只有一瞬的撼动山体的爆鸣,包含其中的百次碰撞竟然一次不落地回响在修的耳边。震荡心魄的声响在紫与黑的交织中扩散,最终凝聚成一体爆破开来,将黑骑士和「深渊的雷欧」都震得向后退去。
看来即便是击败「百臂巨人」的第一百零一拳,也没能让威欧雷特从黑骑士的枪下夺得优势,这让逐渐后仰的他不甘地咂了下嘴。然而,就在威欧雷特打算顺势翻身后退以重整旗鼓,并再次发起攻势的时候,眼前突然看到的一幕兀然让他变了脸色。
不知何时,那明明应该跟他一起向后倒去的漆黑元灵,此时竟然已经如同无视惯性一般调整好身姿,双手持着长枪悬空在威欧雷特的身前了!
——这家伙!当真会瞬间移动不成!
在威欧雷特的咬牙切齿之间,修的心跳也变得愈发急促。为了不放过这个可能一击制胜的机会,他赶紧编织魔咒下令。
涌动的魔力流在咒令之间疾速缠绕上「破军」,在三片枪刃之上旋转凝结,化成圆锥状的螺旋尖刺。黑骑士提起新幻形的螺旋长枪,毫不停歇地对敌人予以追击。
【厄月式·绝刃无辉·破狱绝枪。】
螺旋尖刺在威欧雷特的瞳孔中逐渐放大,那跟黑骑士眼中的光芒同样冰冷的死亡气息压迫得他难以喘息,但是,应对的手段也在风驰电掣的思考间准备完毕。如果会因为生死危机而让思考变得僵硬,那「深渊的雷欧」也不会达到如今的境界了。
面对穿刺而来的尖枪,一个深紫的环形魔阵骤然凝结在枪与人之间,紧接着被威欧雷特挥出的重拳命中。
穿透圆环的手臂转眼便覆盖上了晶体般的透明拳甲,紫色魔力流动其上,勾勒出集中破坏力的符咒。
「破狱绝枪」与晶甲包裹的左拳正面相迎,刹那间枪碎甲裂,激射出电流般的紫黑魔力在坡道上肆虐。黑骑士在冲击之下被再次弹飞,威欧雷特也猛然撞进山体,留下了近一米深度的坑洞。
在空中旋转身体稳住身形的黑骑士将变回三叉戟形状的长枪架起,用黑曜石般的双眼警惕地盯住坑洞。不过,随着时间一秒一分地过去,那凹陷之中竟然再也没有任何动静,这让修不安地皱起了眉。
正当他打算冒险让黑骑士上前查探情况的时候,奔跑的声音竟然突兀地从不同于坑洞的另一个方向响起了!
借助尘埃的掩护在几乎倒地的同时就从坑中脱身的威欧雷特,因为清楚看见修露出略带慌乱的表情而确信了某个事实。他刻意在碎石之中隐藏一段时间后才行动,就是为了引诱修对黑骑士下达新的指令。而现在。
——既然会感到措手不及,那就表示,那个元灵接受指令和改变指令都多少需要时间!
「深渊的雷欧」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而且,从行动的开始后自己也没有再躲藏的可能了。
抓住黑骑士来不及变换行动的这个瞬间向修疾速迂回接近的威欧雷特,为了不再给修依靠大地魔法回避攻击的机会而在双拳上都凝聚出环形魔阵。
晶甲再次覆盖手臂之上,离修仅有几步之遥的威欧雷特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狰猛笑容——然而,那柄骤然闪现在眼前的锯齿巨矛,又让魔法战士的表情突然凝固。
被威欧雷特判断为不可能及时反应的黑骑士,此时竟然已经举起了那巨大的重矛阻挡在自己面前。而更加诡异的是,威欧雷特还注意到,眼前的漆黑元灵——居然只有挥下锯齿巨矛的上半身!
出现第四种形态的「破军」爆裂般猛击在威欧雷特回挡的手臂上,几乎没有僵持就将他的晶甲劈出裂痕,爆风也在同时将他远远吹飞。猛烈的撞击将威欧雷特肺部的空气都挤了出来,进入口鼻的尘埃更是让他感到不耐。
不过,战果也不是没有。虽然没能按照预想那样给予修伤害,但至少,自己还是弄清楚了黑骑士的移动手段。尽管只有在刚刚飞走的一瞬间才偶然瞥到了一眼,但仅凭那一幕和先前的半身元灵,威欧雷特就足够确信了。
——不是瞬间移动……
除了手持锯齿巨矛的半身元灵以外,威欧雷特还看到了当时处于消散中的——仍然有四分之三身体的原元灵。
——他是舍弃原本的身体,在用投掷之类的手段转移了枪之后又迅速构造了另一个元灵。
一消失一重现,从而造成了瞬间移动的幻觉。
——既然骑士本身能够在任何地点现身的话,那要注意的重点就该是长枪的位置了……想要靠击倒术士本人来完结战斗,已经不可能了吗……
猛然回过神来的威欧雷特,发现四周弥漫的尘埃在刹那间被吹散了。随之映入视野中的黑骑士又一次挥起重矛,对原本藏身在尘土中的威欧雷特施加追击。
这一次仍然凭借双臂去阻挡挥砍的魔法战士,其晶甲终于不堪重负而彻底支离破碎,但也给他带来了后退的时机。
就在威欧雷特借力远跳的同时,接收到新咒令的黑骑士对着原地发出挥砍,将巨矛上带着流电的黑色球体拍进大地。
【厄月式·绝刃无辉·月融。】
仅仅一次呼吸之间,卍形的巨大螺旋纹路便以黑色球体为中心占据地面。威欧雷特抬头之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螺旋的尾端所触及了。
——这是!
既没有伤害,也感觉不到诅咒之类的存在,但被粘住的手臂唯独感到异常沉重。
——重力……
这跟能够凭借躯体硬扛的破坏力不同。「黑暗」系的魔法中仅属于「月亮」的「重力」特性,在威欧雷特察觉到那纹路的真面目的瞬间,就将他的身体整个无情地扯向等待在卍形螺旋中央的黑骑士。
【厄月式·绝刃无辉·镰月穿刺。】
因为一眼就发现黑骑士手中的重矛在变得更加巨大,倍感棘手的威欧雷特咬了咬牙,最终在空中取出自己的拳套并利落地戴在双手。
环形魔阵再次浮现。而这一次出现在穿透魔阵的双手上的晶甲,就不再是透明的了——
那布满粗壮短刺的紫黑已经完全能称之为铠甲。每一根短刺上都闪现出小型的魔阵,接二连三覆盖在晶铠之上,让发出紫芒的诡异魔纹在拳甲上扩散开来。
转眼间,卍形螺旋已经收缩至中心。蓄势待发的黑之骑士挥下长矛,紧咬牙关的鬼之拳师击出连打。
山地再次碎裂,蛛网般的裂缝几近布满半面山坡。挥砍落在威欧雷特的拳上,四散的余威仍然有如此威力。然而,这次的交锋,却是「深渊的雷欧」胜了——
除了抵御「镰月穿刺」的拳击以外,威欧雷特还在顷刻之间,对毫无防备的黑骑士本体做出了攻击。其胸腔此时已经全部不见,与下半身完全分离,就连黑骑士顶上的云朵,似乎都被拳压给驱散开来了……
那将破坏力集中到不可想象的地步的双拳,让修在一瞬间陷入了呆滞。威欧雷特踏地上跳,想去抢夺飞到空中的黑骑士离手的「破军」。
但是,就在威欧雷特即将得手的前一刻,重矛形态的「破军」又发生改变了。
因变回三叉戟形而缩小体积的魔杖险而又险地从敌人手中脱离,枪尖朝下地笔直向下方坠去。在那里,还有着「月融」留下的黑色球体。这让魔法战士的瞳孔猛然一缩。
【厄月式·绝刃无辉·破狱千枪。】
尚处半空的威欧雷特自然无力阻止修的下一击,只能眼睁睁地凝视「破军」将球体贯穿击碎。
黑幕般的魔力从球中大片涌出,在威欧雷特的底下形成黑沼。恶狠狠地咂了下嘴的威欧雷特向侧边击出一拳让自己转身朝下,再一次让魔纹将拳甲覆盖。
从黑沼中穿出的,是炼狱一般的无限枪阵。
但这些数量骇人的尖枪,在已经摸清黑骑士攻击威力的威欧雷特面前,却不再具备先前的那般威胁了。黑骑士留下的最后一手,最终在拳师的拳压之下破碎殆尽。
落回地面的威欧雷特,又发出一击吹散黑幕,却因为看到四周空无一物而无奈地轻哼一声。原本应该插在这附近的「破军」已经不见了踪影,等到他看向修那边,才发现新的黑骑士已经回收了武器。
“你一个魔法师,要操纵一个骑士去战斗,似乎相当吃力啊?因为要下达咒令的缘故,使得各个招式之间的连接都出现了短暂的空隙,能让人猜到下一招……这可不是「厄月骑士」本人会犯的失误。”
面对威欧雷特的暗讽,修只是默默地翻动左手,将从戒指中取出的四颗乳白色的球体夹在指间。
“这些魔法水晶,都是我自己的魔力凝结而成的……因为体内的魔力量总算下降到了我足以自由控制的地步,我才有机会将它们与血液分离。”
“嚯……”
说着,修又伸出右手,对着威欧雷特亮出手掌中的另一个暗淡的灰色球体。
“至今为止的战斗里,我只用掉了一颗水晶的五分之三左右,如果你想要赢我的话,似乎也没法容易,尽管你也没有用出全力。”
“哈,被看出来了吗?”
摘下拳套的威欧雷特,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那么,在‘都无法轻松解决对方’这一点上,我们算是取得共识了。”
“这种局面,至少能称之为「不败于你」了吧?”
盯着将黑骑士驱散,并且收起「破军」,拿回自己魔杖的修,威欧雷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总算是深深呼出口气。
“好吧,我就承认你具备让我平等相待的资格,尤利亚的儿子。”
直接在破烂不堪的山地上坐下的威欧雷特,从自己的空间背包里取出之前从修女婆婆那里得到的酒,自顾自地大灌起来。
“既然现在力量已经不能解决问题,那我们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坐下来好好交涉了,毕竟两败俱伤或者同归于尽都对我们没有好处。”
“我不认为你具有值得让我——让斯凯尔和你交涉的材料,因为如果是关于「万神殿」的情报的话,他们迟早能从那个亡灵法师那里取得,没有必要冒险从你这里交换不知真假的情报。”
“那么,如果我说我能拿出来的东西,是——”
向修举起酒瓶的威欧雷特,毫不怀疑对方会拒绝自己的交涉要求。
“「虚空旅人」的魔杖,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