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果冻般粘滞在课桌上，因为过于疲倦，思绪很快将要沉入梦境的我，却被乌压压的大团噪音肆无忌惮地侵略进四肢百骸——班级里最为聒噪的一大波人进入教室后就开始乌鸦般不知好歹地狂鸣。
事实上，对于某些精力过剩的青春人士来讲，聊天真的是可以从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开始口嗨，整天不是发表异想天开的宇宙级高论，就是在拿一些无聊的小事抖机灵。尤其是以上人士中的部分，连个物色传宗接代的人选这样最边缘，却至少称得上有点意义的事情都不愿意去做，真不知道他们既谈不上奋斗又谈不上丰富的青春是否都该拿去喂狗了？
当然，狗是无辜的。
我悄**地睁开了眼。
果然是凌寒回到了教室，这帮吃饱了撑的家伙也就陆续装模作样地聊天进来了。
上午第四节是自习课，班级铃响后，班长负责地坐到了讲台上，目光杀人般一遍扫视后及时成功地阻止了班级顺延至上课的惯性质量相当大的嚣闹。
当然我明白，对于一节刚开学缺少足够作业来施压的自习课，这样美妙的绝静是很容易在中后期崩盘的。
“王子剑，五分钟后叫一下我，谢谢。”
疲惫缠身的我决定再小憩一会儿。
两眼一黑，神经如同桌角滚落的毛线球，相当自然地松弛瓦解了。
五分钟后。
当我被王子剑唤醒，耳边已有了几分小吵小闹。
睡得余韵十足的我揉了揉眼角。
从那上下虚黑的视界里，看见周围环境如同杜绝生物存活的凌寒身边此时已多出了一位短发女生。
——是班长。
看着周围人有些异样骚动的目光，班长拿起点名册，示意他们胆敢胡闹就记录一次扣分。
效果还算是很明显的。
我倒不想多管，拿起笔杆子迅速进入抄作业状态。
抄了大概两面作业后，班长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我，至于吓得我神经衰弱，一顿佛山无影脚作掩护的同时把作业本藏了起来的糗事就不提了。
“叶晗雨同学，你和凌寒一起出来一下，班主任找。”
我抬头，这才发现门口正笔直地站着咱班班主任。
当我们四目相接时，班主任维持威严的脸蛋似乎有了一丝不太妙的涟漪。
我不太明白班主任为什么找我，但看着林乔欣一副阴谋得逞的小人模样，再联想到班主任早上的失态，我就觉得自己大概率离死是不远了。
于是，班长、凌寒、我、班主任，就这样集中在教室外靠着围栏声音不太可能被教室里的好事者捕捉的角落里。
班主任率先开口。
“凌寒同学，一来到学校就这么受欢迎，恭喜你啊。”
凌寒耷拉着脑袋，秋日的阳光染在她不和谐的一身偏冬季打扮上显得很魔幻。
“谢谢老师。”
虽然还是让人觉得底气不足的小小声音，但这次近距离站在身旁的我却好像看见了那家伙隔着口罩的嘴里飘出了——一丝白雾？
“凌寒同学刚来校肯定有很多不懂的需要帮助的地方，但不要怕，如果不好意思和周围同学开口谈心的话可以多同我和班长交流交流，我们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仔细观察着班主任打开口腔的外沿，随后又把手伸到面前，对着手掌哈上了几口气。
可即使是感觉眼角膜都要撑裂了也愣是没看出白雾来。
“嗯……谢谢老师……谢谢班长……其实我已经习惯了。”
凌寒微微欠身，向着两位女性保持距离的同时动作得体地表示感谢。
我再度把目光偷偷瞥向凌寒。
根本就没有白雾，更何况是隔着深色系口罩。
果然是自己没睡醒吗？
然而我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一双狩猎般敏锐的瞳孔在我眼前吓人地迅速划转，连头都没有丝毫扭转地对上了我的视线。
“菱……”
我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凌寒同学的眼睛里，竟然是有着一对竖起的，感觉不像是人类会有的菱形银白色瞳孔，因为瞳孔整体偏淡，天空中白云遍布的缘故吧，对方直视着我，却让我产生了死尸在观察我的可怖错觉，让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几抖。
“ling？”
班主任显然对我的打断有些不满。
“凌寒同学很漂亮。”
我赶紧口胡了一句，虽然我根本就不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提前窜出过这句话。
凌寒同学只是把目光在我的身上逗留了片刻便收回了，因为不带动身体的任何动作，自然到身子和目光可以完全分割开来般，所以似乎班主任觉得凌寒一直在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她的身上。
“凌寒同学，可能是我有点多嘴，但在你的校服寄到这里之前，这样穿不热吗？”
班主任终于问出了这个从一开始见面就扎根在我内心的疑问。
凌寒小心翼翼地摇了摇脑袋，一声不吭的，看样子根本就不打算透露。
“好吧……”然而一向强势的班主任就此迁就她实在是让我有几分不解。
难道说，凌寒还是有什么强大背景的吗？
我的内心不禁生出如此疑问。
然而接下来，在班主任和班长你一言我一语地嘱咐新来的凌寒同学，为她好心地介绍班里班外情况而凌寒只是不说话，一脸专心地点头配合的几分钟内，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感觉自己好像一直有在被某种贪婪锋利的目光舔舐，可当我多次将目光投放到忙碌的身边人时，却又总是一无所获。
“见鬼了……”我不小心说出了声。
班长觉得很不礼貌地瞪了我一眼。
而班主任刚好介绍完林乔欣后干脆就开始向凌寒介绍起我来。
“他呢，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的话，可以多向他请教请教，我想他一定会很乐意帮助你的，是吧？”老师突然扭头看向了我。
Da ga ko do wa ru！（请恕我拒绝。）
本来，我是想学着自己看过的极少番剧中的那位兄贵一脸抽风地打脸老师的，但是班主任和善的眼神中明显夹杂了遭受羞辱而展现出的，针对我的攻击倾向。
再瞅了瞅身边的林乔欣，故意微张的双唇似乎要不合时宜地吐露抄作业的秘密，同时阴险的嘴角歪上让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到时她能疯狂地添油加醋，而不被班主任信任的我注定将必死无疑。
哼，凑妹妹……
反正凌寒这家伙一副谁都不愿意接近的样子，我就先口头上答应了也不亏。
“其实我很菜的啦，考试分数什么的运气其实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的，所以别对我抱什么太大期望就是了。”
我看到了长在林乔欣鹅蛋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
实话实说而已，咋的你不爽了？
你不爽了我就爽了。
谁料，许久不开口的凌寒这时却忽然意外地主动开口了：“没关系……我的成绩更差。”
班主任和班长显然也是有些意外，呆了几秒后，凌寒又补上了一刀：“请多指教……叶、晗、雨、同、学。”
这次的音量特地大了一些，沙哑与白雾仿佛又隐隐绰绰地出现了。
以及，哪怕是隔着拉到鼻梁上段的口罩，我却依然产生了一种目视着我的凌寒正在对我冷笑的诡异幻觉，虽然她的苹果肌看起来毫无动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