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索脱下那身华丽的贵族服饰,露出了里面那件打着补丁的陈旧衬衫,袖口和手肘处磨损得尤其厉害。
把外套小心翼翼地送进衣柜之后,他坐在书桌前,伸出手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图形。
望着静静漂浮在空中的【火花】阵式,比索突发奇想地想要注入魔力,可惜现实是残酷的,阵式中央没有吐出应当出现的小火球。
散发着淡淡红光的阵式如玫瑰花瓣般四散飘落——这样美丽的形容恐怕并不适用,硬要说的话,就好似红色肥皂泡被无情地戳破,仿佛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弃这种妄想呢?
如同比索在课上给孩子们的比喻,魔法不过是一个做饼干的过程,可无论能够多么熟练地制作模具,没有原料也是不可能做出饼干的,而比索恰恰是那种没有原料的甜点师——他无法调动哪怕一丝一毫的魔力。
比索不禁为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羞愧,失去魔法已经七年,缅怀于过去只不过是懦夫的行为。
“少爷,您的牛奶。”
女仆把杯子放在了比索的书桌上,主人的沉郁神色让她产生了些微担忧,“您的脸色不大好,还请早些休息,累坏了身子就不妥了。”
比索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啊,抱歉,让你担心了,只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既然您身体并无大碍,那么还请完成工作。”放下心的嘉尔姆拿出了一大摞文书,那堆数量异常且堆叠整齐的纸张看着就足以让人头疼。
“救命啊!鲁卡斯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己做点工作呢!”
“那位大人只晓军事,少爷您这是强人所难了。”
“夫人在的时候,还只需要处理几张明细清晰的表格,这几天却是连马夫买新鞋子的票据都塞了过来……啊,夫人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比索在卡麦尔并非只有照顾孤儿这一项工作,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城主府的账房,那身贵族的衣物也不过是城主鲁卡斯伯爵提供的工作制服。一方面,这份工作提供了一个孤儿院的资金来源,另一方面,监视伯爵大人的行动,从财务方面入手毫无疑问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过鲁卡斯伯爵是一位实打实的武人,因为在二十年前的卫国战争中获得了赫赫战功而获封伯爵的他对内政管理一无所知。平日里都是依靠他那位王族出身的妻子打理,可城主夫人这些日子处于出行状态,比索的工作量就大大增加了。
“很抱歉这方面我帮不上什么忙。”熟练地给晶灯添上杂晶的嘉尔姆低头说道,“我能做到的,只有这样的小事。”
“没事啦,这点工作都做不好,就对不起我的工资了!再说嘉尔姆你很伟大啊!我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服,连往灯里添晶石都要花很久,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活不下去呢!”
对于比索的夸奖,女仆也不过是扶了扶那并不歪的眼镜:“少爷,您言重了,那些不过是我分内之事,这都是约定的内容。”
曾经,比索和嘉尔姆立下的约定,嘉尔姆担任比索的女仆,而报酬是比索所拥有一切的一半。
是的,一半,用一半的财产换取一半的人生,这就是比索的交易。
比索安慰着女仆,不过他也很奇怪,这位当年从山洞里捡回来的女仆在照顾人方面无可挑剔,从洗衣做饭照顾孩子,到缝纫补墙治退流氓,甚至还有一手强大的暗系魔法,可谓无所不能,再加上完美的仪态和淡淡的威严感,这一度让比索怀疑她是某个大贵族家中培养出来的,可她不单单对账务一窍不通,有的地方连常识都很匮乏,刚来的时候还闹了不少笑话,这点却像是偏远乡下出来的村姑了。
然而,牙之骑士团里多得是这样来历不明的人物,实际上,比索自己也是来历不明者的其中一员,比索也不会去追问别人的过去,只要现在交易成立,不就够了吗?
“嘉尔姆!”
“我在,少爷。”
“有你真好啊,你先去休息吧。”
“抱歉,我能在这多陪您一会儿吗?”
“嗯……随你喜欢吧?”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