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我是耐姆牧师的女儿。”
妮可昂着头,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身份。
她紫色的眼睛中没有丝毫迟疑。
于是,她面前的银匠也算是反应了过来:“啊——你是耐姆收养的孩子吧?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是的。”
妮可再次点头。
“我是耐姆牧师捡回来的——就在赤头山上。”
她用一脸微笑说出了让凯恩斯有些害怕的话。
万里的晴空上艳阳依旧高照着。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凯恩斯的鼻尖也微微冒了汗。
于是,他决定不再多想:“哦,耐姆牧师在吗?”
“他不在——他今早去镇上了。”
“哦,这样啊。”
凯恩斯点点头。
“他就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吗?”
“没关系的,我很省心。”
妮可依旧在乖巧地点头。
凯恩斯不禁开始考虑这个一举一动都有贵族风范的小姑娘的真实身份。
但他随即又在心里摇头。
自己和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姑娘较什么劲呢——
“还没吃饭吧?”
他开始干脆地问姑娘。
妮可摇头。
凯恩斯笑起来:“那正好,我也还没吃呢——你就来我家将就一顿吧,你父亲最近刚刚帮过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他。”
“这样啊,那好啊。”
妮可笑得愈发灿烂。
在这样的一片晴空下,凯恩斯不由得想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女儿——
凯恩斯 利克劳斯是村中唯一的银匠。
其实这个小村子根本不需要银匠的。
但是奈何这个边境的小村庄中有这样一座教堂。
纳茨镇里都没有的——如此大型的教堂。
这教堂就好像是教皇大人亲自授意建立起的一样。
它的装饰和内部的建筑结构是如此精美。
讲道理,边境的村庄中虽然也不是不可能有教堂——但大多,那种教堂都入不了舒立茨帝国大多数神职人员的眼睛。
几近破败不说,就连教堂的内部也都是脏乱无比。
它们根本就不配被称作教堂。
那里面甚至连一个神职人员都没有——平日的礼拜完全是靠村民自觉完成。
也亏得那些村民还愿意为唯一神贡献香火。
扯远了——
总之,因为这座教堂的存在,凯恩斯也就理所当然地在这个村子定居了下来。
他平日里专门负责为教堂的主理牧师提供所需的一切银器。
换句话说,耐姆其实是凯恩斯的老板。
不过,耐姆和那些一心只知道盘剥的哥歇布老板不一样——他可从没让凯恩斯多贡献什么劳动力,只是要凯恩斯每年都准备唯一神诞辰祭典所需的银器。
“所以——你明白了吗,妮可小姐?”
“啊,明白是明白——不过您这一句妮可小姐可真是叫得我哭笑不得——”
“那我?”
“叫我妮可就行了,凯恩斯叔叔。”
“好吧,妮可。”
“嗯。”
凯恩斯的宅子是一幢二层的木房子。
一楼是他的工作间,而二楼则是一家三口过日子的地方。
这房子据说是凯恩斯亲自设计的,因此采光特别好。
在这种时候——夏日的正午,屋内依旧显得明亮。
在凯恩斯宅子的客厅里,妮可和凯恩斯坐在中间的圆桌旁。
凯恩斯的儿子正在外面玩耍——而凯恩斯的爱人还在卧室里休息。
因此,客厅中只有凯恩斯和妮可两个人。
凯恩斯习惯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然后问起了妮可:“妮可你之前说,主理大人他今早去镇上了——”
“是的,凯恩斯叔叔。”
“嗯,那我大概知道他干嘛去了。”
“哦,叔叔知道?”
“嗯,应该知道吧?我今早去铁匠那里打算定一下秋季的银锭采购计划——在半路上遇到了几个白袍子的,他们的袍子上还有教会的标志——我想,那就是来接主理大人的人吧?”
凯恩斯说完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妮可却停下了刀叉。
她淡紫色的眼瞳中露出迟疑。
紧接着,她便恢复了正常。继续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切起了盘中的牛排:“大概吧,我父亲她没和我说到底要去哪里,应该是去出任务了吧。”
“嗯。”
把酒杯撂在桌上,凯恩没有注意到刚刚妮可的奇怪瞬间。
“可能,毕竟教会的事情可多着呢——小妮可也不清楚吧?”
“是啊,叔叔——你有一个儿子吗,听你刚刚说?”
“啊,是,一天天净给我添麻烦的胎神——”
嘴上说着很讨厌的话,但是凯恩斯的神情却很高兴。
“他和你差不多大呢——啊,也不是差不多——就是,他十二了。”
“哦,那确实差不太多——不太多。”
妮可特意在“太”字上加重了音节。
她的意思凯恩斯明白。
也因为如此,凯恩斯点点头:“要是我家这胎神和你一样沉稳就好了,小妮可。”
“啊哈哈。”
妮可尴尬地笑起来。
顺带着用右手挠了挠头。
现在的她和平时的耐姆像极了。
耐姆尴尬地笑的时候也常把眼睛眯起来,大张着嘴顺带着挠头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凯恩斯就彻底相信了眼前的女孩儿是耐姆的女儿。
“你和你父亲还真像呢——”
他不禁开口道。
“笑起来就尤其相似了。”
“啊,是吗?谢谢您,凯恩斯叔叔。”
妮可认为对方是在抬举自己,于是道了声谢。
顺带着将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吃光。
“还有,谢谢款待——”
“啊,没事,主理大人他也常帮助我的——就当是我报答他一回吧。”
“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以后在这里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我哦。我是凯恩斯,村中唯一的银匠。”
“那我以后可能要多多麻烦您啦,凯恩斯叔叔。”
“啊哈哈,交给我吧。”
凯恩斯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妮可轻轻地笑起来。
看来自己的父亲——真是给自己带来了一下午的放松呢。
举起了桌上的提弗洛草汁水,妮可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
她松开了自己的领带。
“哦,对了,之前一直忘记问——小妮可,你身上的衣服真的好奇怪啊。”
“奇怪吗?哦,这是我家乡的服装。”
“家乡的?”
又找到了话题的凯恩斯立刻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女孩儿。
她穿着很怪异的衣服——外面套着看上去刚刚被洗干净的风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和领带。
它看上去像极了应该待在城里的老爷们该穿的衣服。
至于下半身呢?
是一件很短的裙子——藏蓝色——还带有很多褶皱。
不知为何,这裙子虽然很短,但是看起来和她的这身衣服很搭。
是因为颜色吗?
“你的——家乡?”
“是的,我不是舒立茨的本地人,我来自另一个地方。”
“我很好奇——”
“啊,糟糕了。”
妮可故意用两只手指捂住了自己的嘴,就好像她之前说的话都是不小心说出来的一样。
“我父亲明明不让我告诉别人的——”
“是吗,那我就不多问了。”
凯恩斯又往杯子里倒满了啤酒。
“主理大人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既然他不让你乱说我也就不多问了。”
“嗯,谢谢您的理解——”
“嗯,好说。”
两个人共进了午餐,正在客厅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聊着聊着,大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那门声三声三声地响着。
看来是有人故意打算这样有节奏感地敲门。
顺带一提,在门声响起的时候凯恩斯正在仰头喝酒。
在听到敲门声之后他撂下酒杯:“诶,谁啊——偏偏要在我喝酒的时候。”
他起身开门,边走向门口的位置还一边抱怨。
妮可也好奇了起来。
于是,凯恩斯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凯恩斯刚说的,今早在村中看到的白袍子们。
妮可站了起来。
凯恩斯笑了笑:“各位——大人,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凯恩斯 利克劳斯吧?”
为首的一位黄头发的年轻男子露出温和的笑容。
他身上和其他人一样都是白袍子——不过不同的是他的袍子上有镂金的花纹,他也是这一群白袍子中唯一露脸的。
他的外表看起来很阳光,笑容也很温暖,黄色的碎发被一个银质的发箍束缚住。
那发箍上还镶嵌着许多红宝石。
“啊,没错,大人——您是?”
“我是教会的人,你只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是。”
凯恩斯立刻低下头去。
妮可也跟着低头,她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在刚刚凯恩斯提到进入村子的白袍子的时候就出现过。
现在这感觉愈发地强烈——
愈发强烈——
“嗯,好。”
这个教会的黄毛点头,脸上的笑容依然很温和。就用着这温和的笑容,他说。
“耐姆 勒斯,这个牧师你认识吧?”
“是这里的主——主理大人。”
凯恩斯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说什么,只得低下头静静地听这个人的话。
黄毛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啊,我们坐下说吧。”
说罢,不等凯恩斯同意,他便迈步走了进来。
“大人——大人——”
凯恩斯拉住了黄毛的衣服。
“我的房间——”
“怎么了?”
黄毛眯起眼睛,嘴角依旧在翘起。
“不愿意吗?”
“倒也不是。”
凯恩斯见状马上放下了手。
“就是屋子里——刚刚我在喝酒,可能有些乱。”
“哦,这样——没关系的。”
“啊,是。”
凯恩斯便继续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