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
赤头林地中还不时有鸟上下翻飞。
马上就要入秋了。
天气也随着一阵阵的风而变得凉爽起来。
这风吹在满头是汗的妮可身上。
直吹的她打了一个激灵。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凯勒已经坐在书架旁的椅子上睡着了。
她又看了看窗外,凯恩斯还是没有带白袍子来。
时间拖延得不错。
打了一个哈欠的妮可在心中夸赞了这个银匠一句。
事实上,她已经在这个阁楼中打扫将近一个小时了。
要抹去精灵存在过的痕迹是很难的。
她必须小心又小心——谁知道那群白袍子靠什么方法检查屋子是否有精灵待过。
现在,差不多将整个屋子都清洗了一遍的妮可终于久违地背起了她的枪箱。
差不多和她一样高的枪箱。
那里面装着她在战场上时候难得的伴侣。
一把狙击步枪。
其实说句实在的,这个箱子背在她的身后实在是不合适。
因为看起来,这个女孩儿就像是在背着一口棺材一样。
虽然差不多地球人都能知道她背后的是什么——但这里可是异世界。
女孩儿的衬衫已经被汗液打透。
现在的她难受极了。
也只有从窗子外刮来的风能让她觉得爽快些。
她感觉自己又好像回到了曾经的战场——浑身是血地站在尸体中间。
尘土早就包裹住了她的脸。
她充血的眼球使得她看这个世界都变了颜色。
她看任何一个人都像是敌人——甚至给了当时来治疗她的医生一拳。
而现在呢?
开始偏西的太阳发出的光线直直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却感受不到能量。
只有旁边玩累了的凯勒不时发出的鼾声能提醒她她还活着——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在那个瞬间才会得到缓解。
是的,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她的命丢在了墨西哥城的一个工厂旁。
她的狗牌被耐姆拿走了——现在她连妮可 切特泰克这个名字都没有。
那她到底有什么呢?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个故事——
那故事讲了一个东方古老帝国的皇帝。
那皇帝是被那国家的人普遍敬仰却又同时在被唾弃的家伙。
他建立了一个幅员辽阔又民族统一的帝国。
他将世间的一切都明码标价,订上了标准。
他向上天祈祷自己的帝国可以千秋万代,子孙世世承袭。
事实上,他差一点就做到了。
他被唾弃是因为人们称他是一个暴君:他制定了严酷的刑法,认为只有严刑酷法才能真正的管住民众。
人们说他不容许过失,过于不近人情。
人们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于是在他死后,全国各地都发生了动乱,几乎是整个帝国的人都团结起来终结了这个帝国的统治——
关于这个皇帝的是非好坏没人评价的清楚。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重要的问题是,那个皇帝极度地相信自己死后还能去往另一个世界。
他在活着的时候享受尽了当皇帝——而那个世界还有早他离去的王侯将相。
他要如何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当自己的皇帝呢?
他想到了一条好计策。
他有着自己强大的军团。
他命令手下开始排查强大军团中的每一位士兵——并且一一记录在册。
那本记录细致到记下了每匹马马鞍扣的花纹,某个士兵鼻子的长度——或者盔甲上铜丝的粗细。
将那些一一记录在册之后,这位皇帝开始了他的计划。
他要建造一个地下的兵团——供他到达另一个世界之后驱使。
这兵团到现在还埋藏在古老东方的土地之下——供人们参考调查。
妮可一向都只是把这当做故事来听的。
而现在——她终于死去了。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两天——事实上是三天——的时间中第一次考虑这件事。
妮可 切特泰克已经死了。
那她又是谁呢?
耐姆 勒斯的女儿?
舒立茨帝国边境小村的村姑?
可能都不是——
她真正的身份是——阴差阳错为自己组建好了地下军团的皇帝。
她的目光移到了她放在床上的突击步枪上。
现在耐姆和优尼卡是她在这世界难得的依靠——她绝对不会让那两位被教会抓住的。
她不清楚她的士兵在这个世界的杀伤力如何。
而现在,她则要试着让自己熟悉自己的力量。
她拿起突击步枪,然后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胸前。
“我的力气确实是要比之前大了不少。”
她看了看自己攥成拳头的双手。
“还不知道应用到实战中会怎么样呢。”
妮可在这个“死后世界”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阳光依旧照在她的脸上——
她依然汗流浃背——
可是她却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也许是手中的枪能够壮她的胆?
她是绝对不会让那群教会的人活着回去的。
如果他们真的觉得耐姆有罪的话。
缓缓地摇醒了睡在椅子上的凯勒,她轻声地说:“谢谢你帮姐姐这个大忙——辛苦你啦。”
“嗯,哦——”
才醒过来的凯勒很明显还没意识到一切。
现在的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应声。
他盯着眼前这个一直朝他微笑着的大姐姐。
然后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啊,我睡着啦——”
“是哦,小凯勒可真是嗜睡。”
“不——不是的,我平时不这样的。”
“好,好——平时不这样,姐姐的问题处理完了,现在我们回家吧?”
“主理大人他不再危险了吗?”
“是的呦,谢谢你这样关心主理大人。”
“嗯,他教了我很多东西——”
凯勒静静地开口。
“主理大人是很厉害的人!”
也许这就是孩子吧,不管累成什么样子,只要一觉醒过来就再次获得了无穷的精力。
他跳下椅子,举起双手,又围着妮可跑了一圈。
妮可也笑了,他很乐的这个孩子有活力。
就在几年之前,妮可也过着这样的生活。
战争让她提前成熟——
也让她早早地离世——
不谈这个。
——————————————
妮可领着凯勒来到了教堂大门。
太阳还是在天上的那个位置——看样子没有变过。
凉爽的风依旧有一阵没一阵地刮来。
边境的小村——街道上的人总是零零星星的。
尤其是到了这种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在自己的农场和牧园打理生意。
街道上根本就没有人。
就连平日满村乱窜的小孩子都因为玩耍了一天而过于疲惫去睡觉了都还没醒。
所以这个时候还在村里的街道中游荡的就只有一阵阵的风和温煦的日光了。
哦,对,还有妮可与小凯勒。
而事实上,妮可会明白,这个时候街上的人不止他们两个。
就在妮可锁上教堂大门的时候,她却突然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
一个白袍子拔出了腰间的细剑。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教堂的钥匙?”
白袍子的声线有些粗糙——听上去有不小的年纪。
妮可看了看对方手中的细剑,弯下腰来平视着小凯勒。
她这样说:“小凯勒,姐姐没法陪你回去了——接下来只能你自己回到家里。”
小凯勒依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平静地点头:“嗯,那好吧,姐姐再见!”
“嗯,再见。”
在和小凯勒挥手道别并且拍了他后背一把之后,妮可注意到了白袍子的动作。
白袍子向前一步,看上去是想要把小凯勒拦下来。
妮可笑笑:“喂,你不会真的打算对他拔剑吧?他是凯恩斯 利克劳斯的孩子,和耐姆跟我没啥关系。”
“哦,这样说,你和耐姆有关系咯?”
“当然,我不是利克劳斯的侄女,我是耐姆 勒斯牧师的女儿——”
“你——”
白袍子紧了紧手里的剑。
“你应该知道和教会作对是什么下场。”
“我父亲可从来没让我与教会作对——他是一位虔诚的牧师,我实在是想不清楚他凭什么被人怀疑通敌。”
“哼,你觉得我猜不出你这样着急回教堂是为了做什么?”
白袍子冷笑起来。
“这次的情报可是【大阿卡纳】成员提供给我们的!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吧?”
“知道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妮可用余光看到凯勒转过了街角,于是终于从裙子的下面取出了军用的匕首。
“反正你就要死了。”
“小姑娘说话未免太大胆了些,你成人礼还没有过过吧?”
“你过完了,我知道——所以,你能安心去死了吗?”
“你这是在激怒我。”
白袍子甩了甩剑。
“难道我教会成员的身份就一点也震慑不到你吗?你,就这样不尊重唯一神!?”
他大吼起来,音调掀起了气浪吹得妮可挡住眼睛。
果然——异世界就是有异世界的样子。
妮可兴奋地热血沸腾。
现在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发泄。
她心中的野性被彻底点燃——
平时她可一直都是个乖女孩儿来的。
她弯下腰,没有再说话,意思很明显——她要和面前的白袍子作战。
白袍子也看了出来。
发出了不屑的鼻音,他又甩了甩手里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