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错。
今天的天气一直可以的。
还是那个大大的月亮，它依旧挂在那里。
它不仅大，它还很圆——顺带着，很亮。
这样的月亮可以让地面上的魔法气息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浓度。
甚至凯恩斯都有些觉得自己气血上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身体里窜出来。
他低着头紧紧跟着眼前的【塔】。
他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低头的日子，对他来说，低头是一种艺术——他时常会面对一些他根本不能平视的人。这种时候，低头就显得很必要了。
这样的低头动作可以让对方明白凯恩斯是听话的，而且还能放低凯恩斯的姿态——虽然很多时候别人对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姿态毫不关心。
凯恩斯早就忘了自己第一次向别人低头是什么时候了，反正事到如今，他早就习惯，那些无所谓的小事怎样都好了。
【塔】根本就没有管凯恩斯的态度，他只是大步地向教堂走去，一边走，他还一边说着：“你最好分清善恶，利克劳斯先生。”
“啊——是。”
得到了凯恩斯机械性的答复之后，【塔】笑着点头。
他此时的笑容有点让人不爽，不过还好，凯恩斯根本看不见。
“任何和唯一神作对的人都是该死的，几百年前的精灵如此，今天的魔女也是一样——只有唯一神和我们这群神的仆人能带你们走向更光明的明天。”
【塔】就在这大街上开始高声说话，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也许，他就是想要把这段话说给这村中的民众听的？
应该是这样——
“你们的耐姆牧师，他是一位善良且博爱的优秀传道者——只是可惜，他被魔鬼蛊惑了心智，成为了魔女的帮凶。对此，我深表遗憾，并且希望村民们能够帮助我——就在今天下午，那个魔女杀害了四位唯一神的仆人，并且还大放厥词要拿我的脑袋献祭给恶魔...”
他就这样在大街上行走。
根本没有注意到教堂顶部正在闪烁着反来的月光。
他继续说着：“我希望你们可以给我你们的力量，那魔女想要完成与恶魔的交易，把你们的灵魂全部投给地狱的掌权者——就像当初精灵对人类做的事情一样。”
凯恩斯没有出声，他静静地跟在【塔】身后，只是希望能尽快走到教堂。
说句实在的，【塔】的行进速度不慢，虽然在半路不停地吸引村民的注意力，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可是凯恩斯就是觉得这段路意外地长，他感觉自己已经走了这段路好长时间。
他曾经无数次地直接从家走到教堂，没有哪怕一次让他觉得这么费时间过。
也许他该开口告诉【塔】大人尽快些...
但是他哪里有这胆子啊。
他只能无言地跟随在这个【塔】的身后。
凯恩斯在刚刚获得了很强的负罪感——他有点相信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黄毛了。
如果，那个妮可真的是一个魔女，那么凯恩斯可就算是帮助了魔女——顺带着，送了四名神职人员下地狱。
如果事情真的像是这样——那么凯恩斯的罪过可就大了。
如果这个【塔】愿意把凯恩斯的事情告诉教会方面，那么根本不用想象，凯恩斯知道面对着自己的是什么。
相比起那种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折磨，凯恩斯宁愿配合这个【塔】完成他的任务，顺带着完成自己的救赎。
“你们的村子得了病，而这种病只有我能医治，我需要把藏在教堂中的那名魔女揪出来——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很乐得把他的丑恶嘴脸展示给你们看。”
黄毛的演讲还在继续。
“其实魔女只是听上去吓人罢了——她们也只不过是人类而已，如果说他们会魔法，那么我要说，在王都的魔法区内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工作人员他都会魔法。会魔法没有什么了不起，魔女真正让人恐惧的是她们疯狂的内在。”
夜晚时候，凉爽的风不时在村中的土路上拂过，它偶尔带起一点尘土，或是一片落叶。
这样的风很细微，甚至有的时候根本就不会被人觉察。
它真真正正的存在过，尽管人们根本不关心。
因为人们记住的永远也不是风。
如果风真的需要那么大的存在感——它就不会这么轻柔了，不是吗？
人们记住的风都是那些能造成破坏的风，而且人们会津津乐道。
那群总是喜欢和风抗争的——他们根本不会在自家楼下追逐晚风。
“我，教会的人员，我曾经见过不少魔女，她们能言善辩、勤奋好学、努力刻苦还有很不错的天赋——只是可惜，她们一心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世界献祭给恶魔。”
【塔】在这样的晚风中继续着自己的演讲。
他的目的很明显，想要让这群村民认清魔女，别再犯像凯恩斯这样的错误。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优秀的教会成员，单单就对教会的贡献这一方面来说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
鹰犬。
“她也同样如此，尽管她友善，或者是很能伪装，她那藏在友善的外表下的丑恶嘴脸也昭然若揭，我们应该——”
就在凯恩斯等着继续听【塔】说的话的时候，【塔】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顺带着，凯恩斯也听到了一声奇怪的闷响——像极了西瓜爆裂开的声响。
紧接着，有什么汁水溅到了他的头上。
就在那一瞬间。
他觉得很不对劲，赶忙抬头。几乎是同时地，周围人的尖叫声也传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那“汁水”，接下来的发现让他差点跌落在地上——那是人类的血液、脑浆、骨质碎屑，以及其他的各种各样的不可名状物混合在一起之后的汁液...
很快，他也加入了周围尖叫的人群。
就在他和周围人的尖叫声里，【塔】的身躯轰然倒地。
这个刚刚还在不停传着教的大阿卡纳成员这个时候躺倒在了村里的土路上。
他只留下了一副身躯，前胸以上包括头的部分都消失不见。凯恩斯结合他的所听所见大概猜出了这位大人的下场...
感受着自己满头满脸的鲜红汁水，凯恩斯趴下身子，开始呕吐。
“爸爸！”
凯勒从人群里钻出来。
看起来他刚刚目睹了【塔】传教的全程。
还有自己父亲跟在【塔】身后的全程。
凯恩斯强行止住了呕吐的欲望，抹了一下嘴之后，他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
“爸，这是咋回事啊！”
“乖，咱先回家，爸慢慢给你解释——”
说着，他站起身，没有管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牵着凯勒的手慢慢地回身。
看起来他被吓得不轻，也是，一个正常的人随便被泼了一头血液或脑浆都会被吓到的。
凯恩斯当然是普通人。
他要赶紧回家冷静冷静，今天他受的惊吓可不少了。
凯恩斯不是耐姆，没有幼年时候的血腥经历，对这种惊吓没有什么尽快习惯的心理素质。
他只是感觉自己需要睡一觉。
可是，这个时候，就在他回身还没有走几步的时候，他突然被身后的喊声叫地停住脚步。
“利克劳斯先生——”
那声音大声说着。
凯恩斯回头。
是妮可——
她正站在【塔】的尸体旁边，手里提着一杆很长的奇怪物体。
注意到凯恩斯回头之后，妮可深深地埋下了脑袋：“对不起，凯恩斯先生。”
“嗯，哦，没关系。”
凯恩斯挥挥手，极度的恐惧让他有点不敢面对妮可。
可是凯勒不知道这些，他见到了这个下午刚刚领他进教堂的大姐姐自然要打招呼。
于是他挥挥手：“姐姐！”
“嗯。”
妮可笑着点头，同样挥了挥手。
“再见。”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