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里世界灯塔Ⅴ

作者:子非Zirph 更新时间:2020/3/4 13:44:05 字数:3809

在夕照的余晖中,雪白的翅膀缓慢萎缩,与悠光洁的背部融为一体。掉落在地上的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化做无数的闪光粉末飘升空中,宛若火星般熄灭,不留灰烬。

“这一切都是假的。”悠抬起眼,吐出令其他人为之一震的话,“我们已经死了。”

“哈哈……”杰为自己的下意识反应感到羞耻,只能用尴尬的微笑缓解尴尬。

理倒是坦诚地说了出来:“为什么听到‘死’这个字我会感到害怕。”

“悠所说的‘死’。”真摸着下巴请求确认,“和老师教的‘把动物杀死’的‘死’是同一个意思吗?”

“这怎么可能……”杰刚跳出来就被真制止。

“是的。”悠点点头。

“虽然老师没有专门去解释‘死’的意思,但是根据相关的描述,死是生物特有的现象,指的是个体停止了一切生命活动。”真结合以往老师教授的内容和书中的知识,有理有据地怀疑道,“但是,我们毫无疑问还在……”

“我们还拥有正常的生命活动,你想说的是这样的对吧。这的确几乎是无懈可击的。”悠一本正经地分析其中的逻辑,“但有一个漏洞是无法填补的。”

“什么漏洞?”

悠坚定地指着自己,气势凛然:

“我,就是最大的漏洞。”

……

昏暗的空间里,诡秘的蓝色幽光细若游丝地飘荡,轻易穿透溶液,触碰培养筒里半透明的胚胎,并随着小小的心脏不断跳动改变着留在金属后壳上的阴影。

“你还记得我吗?”暗处的男人用饱经沧桑的嗓子问眼前的男孩。

“……”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

男孩用缄默回应男人的所有问题。

通过光线的一次短暂扫过,可以认出男孩就是决。他一如既往地维持着接近零点的冷漠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无法控制住。”

男人知道决的过去:

决生前,他的家庭贫困潦倒。

虽然在社会主义国家中,共同富裕目标已经实现了数年,但他家就像这美好的锦绣上抹不去的黑点。

父亲在三番两次的创业失败后,失意中受到蒙骗导致债台高垒,之后抽烟酗酒,殴打亲人发泄心中多年淤积的情绪。

母亲向政府提出诉讼离婚成功,但拒绝扶养决,并对决的现状只字不提,只害怕被纠缠报复,也好起牵制作用。

她想起决缩在角落不哭不闹地眼睁睁看着她被家暴,就觉得心寒,虽然他也是受害者,但她感觉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决在母亲走后接下了所以家务,并被父亲强制退学,教育局多次上门,被拒门外。久而久之,事情让上级给压了下来。

变卖掉家中所以值钱的东西,父亲终日在家不去工作,且外面正经历一场注定旷日持久的动乱,存粮见底。

他身上的伤口连着破烂不堪的衣服结痂,散发出恶臭。遍地狼籍的家中,父亲在纸箱上喝醉睡着,决不动声色地把家中唯一的一把水果刀一遍遍送进父亲的左胸口。

书上说那就是“心”的所在。

风卷残云地吃饱喝足后,接下的是数天饥渴交加。决踏出门去,拿着刀,满脸血污地笑着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最后决在抢劫商店时,被老板私藏了霰弹枪打得全身千疮百孔:

“这点痛算什么。”

老板震惊地看着决在冲击力中越来越近,老板瘫坐在地上,尿湿了裤裆,向后爬,但脚在有水的瓷片上一直打滑,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板感觉到决的手攀上了他的脚踝,他的脚软绵绵地蹬着,突然没了动静。

决这时已经瞳孔扩散,死了,但他的眼睛却还死死地盯着掉在身后的食品袋。

……

决重生在这个世界,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伤口会不受控制地迅速愈合,无法感知疼痛,而且如同连环杀人犯一样的冷酷无情。

男人很担心决的将来,如果彻底失控,造成的后果不得而知,但决定是可怕的。

多年前,男人把情况告知了决,希望他能在之后的学业中有所改善,但很显然,失败了。

“按之前的约定。”男人瞥见了决掌心闪光的一点,“你失败了。”

决的手中分离出一把锋利无比的水果刀,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一阵风劲冲过,决踩中了陷阱,脚被抓手死死地箍住。他咬紧牙关,青筋崩出,把脚和小腿硬生生扯断了。

他单脚跳前,失去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成。

“哎呀呀。”男人鼓起掌,罢后一笑,“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声若寒风吹过决的耳廓,他的身上的杀意愈加浓烈起来。

“杀了你。”决向快速奔去。

这次是双腿中了陷阱,他因为惯性一下子跪在地上,随即震耳欲聋的哐当一声,彻底切断了他的所有念想。

……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盘坐在床上的理警觉了一下。

“没有啊。”悠和其余人一脸茫然地从谈话中脱离。

“是我幻听了吧。”理晃晃头,躺了下去,“你们继续。”

“悠,按照你的说法,你是死后来到这里的,而这里是你生活的那个世界构造出来的?”真捋了捋悠的解释,“而你有幸保住了生前的记忆,所以知道一切?”

“是的。”悠回应道,“估计不只是我,决也是。”

“真,你要相信他吗?”杰搂住了真的手臂。

“嗯,我相性他。”

“为什么?”悠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一切皆有可能嘛。”真莞尔一笑,“主要是因为今天所见的,完全脱离了书中的物理规律,超自然了。”

“而且,我相信你。”他拍了拍悠的肩膀,“其他人呢?”

“既然真都相信你了,那我也暂且相信你吧。”杰扭扭捏捏地嘀咕,“我才会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呢。”

“我不擅长怀疑别人。”理歪着头说道。

“还有宇。”悠突然想起,“真,你回头和他在说一遍吧。”

“嗯。”真走向宿舍门外。

“你在门口站着干嘛?”突如其来的舍管遇上了首当其冲的宇。

“望风啊。”宇随口答道。

……

无色无味的水蒸气升腾,遇冷化做雾气萦绕在澡堂里。赤/裸裸的躯体在其中随机分布,完美无瑕的胴/体只剩下朦胧的,充满想象空间的描边。

“啊,得救了。”真在安安静静坐着的理的旁边跳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咕噜噜。”宇在水中仰泳,宛若洪水过后河中的死猪般随波逐流。

“要不是我反应快喊了一句‘你看风景看够了没有。’就真的解释不清了。”真舒心地靠在水池边缘。

“话说宿舍门口好像看不见风景诶。”悠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舍管明显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你们。”

“不是有句名言嘛。”理捂着胸口若有若无的一抹雪白,进如高谈阔论模式,“是‘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楼上看你’ ,应该是这样。”

“所以风景具有可传递性?”杰过来凑了个热闹,“话说,悠你脸怎么那么红?”

悠把脸潜入了水中,估计用不着多久就会泡晕,他注意到真下意识捂住了胯/下……

“理的意思是,‘看风景’不一定是看风景。”真故意把话绕了一下。

“嗯,应该是。”理也迷糊了。

“啊!”悠从水里蹦起来,像蒸汽机一样全身冒烟,皮肤通红,“我有事先走了。”

……

天渐渐暗了下来,各班成员分批次陆续从澡堂回到了宿舍。

在确认最后一轮巡逻过后,悠生成的纸杯和细线制成的建议通讯设备,两两配对后,绷紧,开始夜间会议。

“悠,你有什么想法。”真对着四个纸杯率先提出了话题。

“我想在毕业晚会那时逃走。”

“我们不是会被送到到外面去的吗?。”理不解。

“莫非,我们成为活祭品?”宇暴露了他看多了恐怖小说的事实。

“我们看到的居住区,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我称之为‘天穹’。”悠娓娓道来,“在那之外,可能会有个更宽阔的世界。”

“真的吗?我居然从未注意到。”理显然有点吃惊。

“有大概的计划了吗?”一直沉默的真问道。

“根据我的观察,这座塔的顶部至少连通天穹,而且不排除可能高于它的可能。”悠把数年的观察理出了个脉络,“有几次大约在子时,看到有人在玻璃窗外像沿着螺旋梯走下,我们应该也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到天穹下,那么就有出去的机会。”

“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真担忧。

“可能会在半夜三更迷晕后带出去。”宇在被忽视后又冒了泡。

“嗯,这是我担心的其中一个。”真压低声音说道,“还有就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什么,那个‘守护龙的传说’说不定是确有其事。”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决定要逃。”悠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你们没必要跟着我冒险。”

“开什么玩笑。”真笑出声,很快又吞了下去,“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就是咯,要走一起走。”宇摆出慷慨赴死的神情。

“我会跟着真的,所以……”杰倒是支支吾吾的。

“我倒是没意见。”理慵懒的语气,令人昏昏欲睡,其实是她本人困了,毕竟没怎么熬过夜。

“你们没什么问题了吗?”

“我们相信你。”真代表其他人发言。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悠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晚安。”

“晚安。”

纸杯和细线像塑料燃烧融化般向悠的掌心汇聚,重归体内。

“朋友嘛。”悠在心里轻叹一声,慢慢阖上了沉重的双眼。

……

这是一个梦,又不像是一个梦。

我们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变成了一个个小手办,伫立在宽阔的桌面上。

空中的灯昏暗,飞舞着数不胜数的大小不一的套娃。

最小的第一梯队,蜂拥而至,我们慌忙四散躲避。

宇跑着跑着在一滴水上滑了一跤,被身后的套娃牢牢罩住,次序后的套娃极速赶去。

如果撞翻它就能让宇得救,但距离太远,我无能为力,即便是自顾自地逃跑,也费尽全力。

只能眼睁睁地罩在宇身上的套娃一层层加厚,变成屹立不倒的大山吗?

“我不甘心。”

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套娃,我突然有了个主意,绕了个弯向宇奔去。

也许利用一长串的套娃的持续惯性冲击就能解救宇。

“失败了。”

所以的飞来套娃都被撞飞了,而桌面上的套娃长了吸盘,纹丝不动。

真他们集体向宇所在的套娃撞去,翘起了很大一个角度,但很快又盖了回去。

相反,他们跌坐在地上,被迅速捕获。

我停下脚步,忘记了逃跑。

从天而降的套娃把我关进黑暗的深渊,一道又一道的枷锁。

……

“悠,起床了哦。”

悠猛然惊醒,冷汗浃背。

“你再没反应我都准备行刑的了。”真收回奸邪的笑脸,无趣地收起了正蠕动的手指。

“怎么了?”悠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护士刚才送礼服来了,说是让我们试穿一下。”真示意悠看向在一块名叫“镜子”的光滑金属平面前摆弄的几位。

折腾了很久,悠才摆脱了真的控制,洗漱完毕后拿起了整齐摆放在床头的黑色套装。

“礼服吗?”悠想起了记忆中的一件事,“有点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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