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日子。
风平浪静的，薄薄的雾气说明正午的温度必定比较高。悠早早地张开翅膀飞上塔顶看风景，他没有选择去搭乘前不久刚修好的中央电梯。
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眼帘中，显然有人比他更早到。
那人看上去和悠生前的年纪相仿，十七岁左右。
秋天的萧瑟气氛总是带着些许凉意的，更何况冬天越来越近了，他却反常地穿着夏季的短袖T恤，披着一件长袖的蓝白运动服，靠着手臂斜撑坐在灯塔顶层的边缘。
“嘿。”悠叫了一声。
“嘿。”他转过头看了悠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悠。”悠在离他挺远的地方坐下，看着脚下仪式的彩排，“你呢？”
“苏景。”苏景畅然。
塞那亚戈的军队在东道的两侧站成两排，为了展现大国风范还调来了仪仗队，清扫地面，铺设红毯，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悠。”他突然飞快接近，揽住了悠的脖子，热情高涨，“你就是那个让我们吃了大亏的人？”
“完了，冤家路窄。”悠一阵心慌。
“要不要加入我们？”
“诶？”正思考怎么脱身的悠猛地一愣。
“一起维护世界和平。”
“维护世界和平？”
“嗯嗯。”苏景小鸡琢米的频繁点头。
“还是不了吧。”悠连忙摆手。
“为什么？”他的脸猛地凑前来，死死地盯着悠的飘忽的眼睛。
“我想尝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维护世界和平这样光荣的任务，它不好吗？”
“嗯……话说你为什么会选择做维护世界和平这件事。”
“为什么啊。”苏景略微思考了一下，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好玩啊。”
“认真点行不？”悠下意识翻了个白眼。
“怎么说呢。”苏景的脸色一下沉重起来。
“对不起。”悠感觉情况不妙，揭人伤疤不太好，“如果是让你想起不好的事，那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的。 ”苏景恢复了明媚的笑容，简直就像喷薄而出的朝日，“其实我想维护的不是和平，而是公平，和平只是一个必要的前提。”
“公平吗？”
“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我应该明白了。”悠听完苏景的话醍醐灌顶，大彻大悟，“自由。”
“让所有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悠补充道。
“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意料之中，他笑了，“没有人能不被他人影响，说真的，这很不现实。”
悠陷入了沉思，说到底，所谓的自己做主，不过是被重重约束过后，对自己渴望放纵心理的一种射影。
“不过如果是个人的话，也有实现的可能。”他淡淡补了一句，“我可以给你个建议。”
“什么建议？”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出来一个穿着军装的漂亮的秘书：
“海神大人，仪式要准备开始了。”
“你就是海神？”悠诧异不已，他幻想出的那种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海神形象瞬间崩塌。
“我的建议就是：去成为世界的神！”他直接从一百二十米高的灯塔跳了下午，把甲板砸出巨大的凹陷，大声喊道，“努力吧，少年！”
……
数声礼炮过后，谈判正式开始了，与其说是谈判，道不如说是对即将签订的条款做最后的商榷。
雅克维多将成为塞那亚戈的附属自治城邦。
仪仗队开始奏乐，海神从红毯的尽头缓步走来，稍后方左右两个穿军装的长官，根据肩章可以推出两人的军衔。少佐的那个，如果说海神是校霸，那他就是痞子头目的存在，放荡不羁的程度更甚，话说也不管管吗？大佐就意外的镇定，一看就是见多了大场面的人，举止得体，肃穆而不失优雅。
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方毅和苏景握手，然后坐在谈判桌两侧，温和地交谈。书记员记录内容，将达成的协议和共同的见解写成书面文字。
悠和真他们站在一旁，灯塔的玻璃外壁贴满了稚嫩的小脸，看着谈判的顺利进行。
修改初稿，认真核实，再确认条款，签字生效，花的时间还不到三小时。
内容最有意义的一条也就是，允许塞那亚戈军队驻扎防守而已，其他关税之类的其实有没有都一样，毕竟没有多少产能。
不过一切并没有多大的关系，雅克维多只是变成了塞那亚戈的一个普通小镇的存在，单纯地把边防线外推了几公里。
在塞那亚戈的庇护下的小城有十多个，海神无一例外地对外宣称，哪个国家或组织要是敢侵犯一寸土地，必定让他们加倍偿还。
事实上重拳出击，一次比一次狠。
这就是海神口中的正义与世界和平，这已经成了塞那亚戈整个国家的精神指导。
双方交换文书，谈判就正式落下帷幕。
悠觉得海神临走前，意味深长地向他这方向看了一眼，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方毅向苏景询问能不能让大海保持一段时间的安全，但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神的特殊技能都是破坏性的，我只能让大海变得更加危险。”苏景如是说道。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就是用来被毁灭的，那么它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创造出来，这注定是一个尚无法得到解答的谜团。
正午的烈日渐渐走远了，城里的建筑都拖长了影子，是舒适的下午时光。
塞那亚戈的士兵把守在每一个方位，在天穹外构建临时防御工事，随时准备抵御迦库斯蒂的进攻。
不过事实上，迦库斯蒂是持着靠月神的力量捡一座城的打算才发动的攻击，一旦吃瘪，国内教会与贵族的矛盾激化，必然难重整旗鼓再发动攻击。
而且既然塞那亚戈已经宣布了要把雅克维多收做小弟，没有适当的借口，也不好动手。
是时候一个人启程了。
“博士。”悠叫住了方毅。
“怎么了？”
“我一直很在意，那晚的尸体去哪了。”
“告诉你也无妨。”方毅故作无所谓地说，但内心还是抗拒的，“你应该还不知道秽狸这种动物吧。”
悠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道……”
“嗯。”方毅默然颔首。
悠震惊地捂住嘴巴，拼命忍住不吐出来，脸色愈显苍白。
“它们群居，在有尸体的地盘出没，走时一滴血，一块骨头都不会剩下，但所幸他们不攻击活人。”
“我跟海神要了一艘船给你，顺带了驾驶员。”方毅望向大海，“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谢谢。”
“能力尽量少用，目前只知道超负荷会损伤记忆，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嗯，再见了，博士。”
“再见了，去船坞吧。”
悠张开翅膀，穿过的玻璃罩中参差不齐的大洞，沿着粗大的骨架滑翔过后，精准降落在速建的混凝土平台上。
“嘿，悠。”酷炫的白色快艇上，熟悉的一行人向悠招手。
“你们……”
悠原先的方案是独自一人踏上旅程，但目前的情况来看……
“意外吧。”真和宇同时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一路请多多指教。”
“我才是，请多指教。”
“姑且就握个手吧。”杰上来碰了一下悠的手就闪开了，就像有洁癖的人被迫接触自己感觉肮脏的物品一样。
理提着一袋照着美食书上的步骤烹饪的便当，向悠粗略地打了个招呼。
“决。”悠叫了一声靠在驾驶舱门的决，他看了过来，“嘿。”
“嗯。”决眨了眨眼，算了回应了。
“小朋友们，坐稳了。”船长从舷窗探出头提醒他们，旋即发动了引擎，蹿向远方。
悠第一次觉得那么开心。
也许，能让自己感到快乐就是所谓的自由，因为符合自己的心意，心才会欢呼雀跃不停。无论是按自己的想法生活，还是被安排着按部就班地活着，其实都一样，唯独不同的是自己能不能从中感觉到满足和幸福。
悠认为自己没必要成为世界的神，他的生活不是容不得干预，而是不愿意被剥夺按照自己意愿做出选择的权利，想要有人把自己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看待。
悠的手划过清凉的海水，一群飞鱼跟在船尾上窜下跳，他甚至能看到它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飞了起来，迎着风，惬意地滑翔，就像在海滩上撑起太阳伞，睡了一个温暖的午觉。
路途必然还很漫长，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时分，晚霞的余晖占据了半个天空，像不经意打翻的奶茶，乳白与橙红交融，水天一色。悠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了，久久不忍眨眼。
渐渐地，月亮从海平线升了起来，星辰为之黯淡。海面的雾气开始弥漫，悠从船长派发的小袋子里拿了块面包，叼在嘴里，一点点地啃噬干净，因为掉落的碎屑，身后的鱼群跟了好长一段距离，最后化做一道银光，钻入漆黑的深海。
如此枯燥乏味，两天之后的晚上，当悠醒来，已经是不知道浸泡在海里多久了。
是巨浪掀翻了他们的快艇，睡梦中的悠的头磕到船舷，昏迷了过去。
“真！宇……你们在吗？”
他这才发现自己是在移动中，身下是一条海豚，周围的海面偶尔会有浪花涌现。
应该是它的同伴吧。
“据说海豚会把人带到岸边。”
悠轻轻腾起，向前方飞去，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精神集中，搜寻着真他们的身影。
但如此持续频繁扇动了一天的翅膀，很快就体力不支了，疲倦开始侵蚀悠的身体。
悠距离海面越来越近，然后一头扎进了海面，往深海沉去。
“一群不信守承诺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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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总算完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