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回忆再现

作者:子非Zirph 更新时间:2020/4/10 22:10:57 字数:3399

毛毛细雨让城市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陵园的大理石铺上一层水膜,倒映出行者低沉的脸色,也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在狭窄的一隅,我伫立在光洁的墓碑前,父亲守在我的身后,双手轻推我的后背,让我亲手献上手中的淡黄色的菊花束。

一滴水珠敲打在花瓣上,掉落了几片哀伤。

我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独自在家里靠着冰箱里的食物和父亲点的外卖,无所事事地耗尽了母亲仅剩的生命。

禁止小孩独自外出的指令,为公务焦头烂额的父亲,我后悔当初没勇气去任性。

默然的黑西装和礼服脸上带着无比的心痛表情,两行清泪和雨水一块滑落,溅起美丽的花朵,不,形状更像皇冠。

我走上前去,弯腰把花束叠了上去,顺势蹲下,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母亲的笑脸,还有那行定格了她的人生的日期。

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想起每当我赌气时,她总会轻柔地拉扯我的嘴角,然后露出明媚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要像这样才行喔。”

我尽力压抑抑着自己的情绪,要紧牙关,拉动脸部两侧的肌肉,嘴角上翘。

如果母亲看得到的话,一定会笑话我这难看的表情吧。

喉咙哽咽起来,肩膀不由抽动,鼻涕垂了下来,我红着眼睛,一阵心酸。

周围的人都低声抽泣,频繁擦拭眼角,手巾掩面。我认识他们,记得他们,这份感情是真实的。

“想哭就哭吧。”父亲站到我的身旁,抚摸着我乱糟糟的头发。

我转身埋进他的怀里,他轻轻拍打着我的背部,保持缄口不言。

泪水瞬间充盈了整个眼眶,滚滚流下,白雾遮住了我的视线,舍弃故作的坚强,放生大哭。

……

但一切不过是我的妄想。

我用手袖揩掉眼角的泪,发硬的布刮痛了脆弱的皮肤,通过频繁地眨眼才把眼眶里的泪水挤出去,清掉了朦胧的白雾。

漆黑一片的卧室里,我蜷缩在角落,被子发出熏人的发霉的味道,床上堆满了食物的包装袋和黏在一起废纸巾。

贴在大腿上的平板电脑斜对着我的脸,发出刺眼光线的屏幕上,以黑色为基调的界面中上部显示着一张黑白的图片,名字下折叠着生平事迹。

[木原濑美]

最显眼的是一个大大的白色按键,写着哀悼两个字,只要点下,就会弹出花束的选择数量和种类,选完后确定,滚动的字幕就会播放人名以及献上物品。

礼品是需要钱的,在扣除了服务器及团队费用后,纳税剩余的钱会捐助较贫困贫困的地区的人们。

这是个数字化时代,除了历史遗留的烈士陵园,这个城市没有一寸多余的土地供以下葬。

火化后的骨灰会洒向大海,想念时就在搜索栏上打上编号,但如果打上名字就会陷入人山人海的境地。

人活着活着,活成一串代码。

“你为什么不点哀悼。”父亲重重地敲打我的房门。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这星期第几次了,一般他会把食物留在门口,让我记得吃,然后就留下我一个人在家里,上班去了,和之前的几年一样。

但今天比以往坚持得更久。

“我把午餐放在这了。”

他说完走开了,听到家门打开关闭的声音。

我没有任何行动,甚至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榜单上,父亲的名字位居顶端,评论里一致写着赞美他的话和节哀顺变的客套用语。

真羡慕啊,他们这样表示。

没有脚步的声音,但是门的把手动了一下,有钥匙插.入拔.出门锁的声音,有人在试钥匙。

我想起了寄放在母亲那的备用钥匙,终于忍不住要破门而入了。

刚才他肯定是装作离开,然后蹲在门口,等我中计,但他没有那个耐心,因为再等十分钟,他上班就注定会迟到。

他是这座城市的市长,倍受爱戴。

因为母亲去世了,他不得不从政府的安排的宿舍搬回家里住,之前他都是一个星期回家睡一晚上,第二天早早地离开。

房门咔嚓一声打开了,我仍旧无动于衷地窝在垃圾堆里,他快步到窗前掀开帘子,拉开玻璃窗。

灼热的阳光照了进来,清新的空气令我窒息。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他怒气冲冲地踢开瓶瓶罐罐,伸手要来拉扯我的衣服,“起来,你妈怎么教你的?”

“别在我的面前提起她。”我抬起头,毫不留情地把平板电脑拍在他的脸上。

平板电脑精准命中目标,摔倒地板上,母亲的头像破裂开。

“就你不点,别人会怎么说?”他摸了塌下去的鼻尖,伸手去捡平板电脑时被滴落的血滴和指尖粘稠的血迹吓到了。

我爬下了床,冲向没有守备的窗户,小脚总能踩在空隙里。

“不要!”他慌张伸手阻拦,但捞了个空,反倒踩在会滚动的瓶子上,摔倒在地。

我爬上窗,从二楼跳了出去。

他不知道,这是我天天玩的游戏,虽然一直受到母亲的呵斥,但也死命不改的习惯。

手攀住番石榴坚韧的树枝,瘦小的身体晃动几下,换位到较粗的树杈,然后抓住分支,徐徐下降,到一定高度后松手,在草坪上安全着陆。

我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踩过四月飘落的樱花,径直闯入了邻居伊奈氏的家中。

“我们一起逃走吧。”我向青梅竹马的若诚伸出了手,眼神无比坚定,认真地说。

她右手抓着左手,收到胸前,微微摇了摇头,退后半步。

我伸得笔直的手如泡水的卡纸软了下来。

这时父亲赶到,轻轻松松地把表情呆滞,不再反抗的我扛回了家,塞进了肮脏的卧室,他关上门,鼻子塞着两卷纸巾上班去了。

平板电脑被放在床上,我跌坐在旁边,屏幕的榜单上我成了第二名,父亲转了一笔钱到我的账户,然后“献”了出去。

“要听话,不能耍脾气。”母亲曾这样教导我。

现在的我已经放弃了抵抗,打算减轻痛苦,不止是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我从衣柜缠成一团的衣服深处翻出一件东西,那是别人未来的我的礼物。

借助透过窗帘边缘的光线,我看着叠得工工整整的成人西装,默默合上了盖子,抱在怀里。

……

“我啊,只希望你能快乐幸福。”母亲在我拿回学校发的未来目标调查表时这样说,“能像老公鸡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活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我要成为万能的人。”我高兴地扬着手里的纸张,猎猎作响,“喔喔喔。”

……

在主动妥协之后,我开始恢复上学,独来独往,不再理睬若诚,只是拼命地学习,学习。

在上下学的路上,乃至走到的每个地方,都能听到似曾相识的那种论调:

“你看,就是那个人。”

“听说他把所以零花钱都捐了出去。”

“真是个好孩子。”

“真善良啊。”

……

我只是默默走过,目视前方,屏蔽掉外界对我的一切影响。

“好酷啊,帅爆了。”

“听说他还是年级第一。”

……

在这样的氛围下,父亲给我安排的特长班越来越多,一点点地压榨不多的课外时间,一如既往地坚持,默不作声地承受。

逢年过节和聚会时还要强作微笑,说着口不对心的话,坐着不情愿的事,一次次地迎合,一遍遍地改变所谓的人设。

内心在精神的透支中崩溃。

如同餐厅里的炸鸡腿,坚硬的酥皮下是柔软的鲜肉。

终于在一次钢琴课上,我顶着发烫的脑袋和充满血丝的眼睛换上鱼尾服坐上小板凳。

一遍遍地来回用力按动,抬头低头。

恍惚中,乐谱的线条从纸张上飘了起来,萦绕盘旋,黑白键的色块也蹦了起来,慢慢地构建出了一副简单的人像。

那是母亲的遗容。

如果我也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呆着多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不被打扰。

像是响应了我的想法一样,身下在夕阳中的影子扭动着,我的身子倾斜了,向地上倒去,和影子重叠在一起。

……

我是睡着了吗?我环顾这灰蒙蒙的陌生空间。然后看到我留在地面上的影子像液体一样,任意扭曲成几个大字。

字幕:和我签订契约吧。

契约?我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疑问。

字幕:就是我和你互换身份,这样你就不必再承担现实中的一切。

它像是直接读懂了我的思想,已经不是肚子里的蛔虫这种程度了。

“是死吗?”我淡定地问道。

字幕:不是,你还会活着,只是切断了对外界的感知,换由我掌控你的身体。

“你?”我不知所以然。

字体快速融合成我的轮廓,又再度散开。

字幕:是的,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我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它重复了开头的话。

字幕:和我签订契约吧。

“好吧。”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后的一瞬间,天旋地转。

我倒下了,身体与地面紧紧贴合,双手双脚只能做平面运动,眼睛也看不见鼻梁了——我成了个制片人。

黑色的影子站着,它扁平的身体充盈起来,除了没有颜色以外,与我之前的样子别无二致。

“安心睡吧。”影子蹲下,用手阖上我的眼睑说道。

我发不出声音,睡意包绕了全身,沉沉睡去。

在漫长的无意识状态中,我有几次感觉到了危险,突然惊醒坐起。

重新脱离了平面的存在形态的我,一部分已经褪去了颜色,露出貌似是黑的的本色。

影子不知所踪。

我再次得到了身体的掌控权,却来到了新的世界,一点点地探索中,我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参杂了太多的杂质,内心有无数的矛盾之处。

只能选择舍弃一些主张,去迎合另一个主张,勉强维持精神游离在崩溃边缘的现状。

过了很久,一次无法调和的强烈矛盾彻底引发了彻底的分裂,在某人的帮助下得到了新的机会。

黑膜一点点脱落,我忘记了一些东西,又回归成了最原原本本的自己。

眼睛睁开了。

[维持在字数2000以上的原则]

[这篇3300又写得放飞自我了]

[单机游戏,一天一更]

[勉强维持,明天赶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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