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
我伸出手,靠在凛的旁边。
凛轻轻地用两只手拈住我的袖子,她微微低头,貂皮长袍的帽子下的刘海盖住了眼睛。
稳定住身形,有条不紊地呼吸,我从楼梯上下来,于慌乱站起的顾客让出的过道走。
帕内特穿着整套的精钢甲胄,提着一个袋子,做出引导的手势:
“请。”
宽阔的街道已经被黑衣人清空,两排卫兵一直延伸到前城门上。两侧的居民有的在楼上趴着窗户往下张望,有的在卫兵前,透过人群的缝隙窥视。
这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瓦尔冬了,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座城的男性已经只剩下贵族和少数的守兵。
不少捣乱被制服的公子哥,引颈无能狂怒。
“你们是谁啊!”
“敢这样对待本少爷!”
……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些人不但没有同情,反倒有点打心底的厌恶。
嗖的一声,我眼疾手快,伸手凌空一抓,把一根箭攥在手里。
我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几个黑衣人不知道从哪崩出来的,迅速制服了伏在屋顶上的刺客。
“领主大人的军队就快来了,你们乖乖等死吧。”那人挣扎着高声呐喊,脸上带着近乎疯癫的笑容。
“……”
我无语了,话说为什么箭头指向的凛?难道我的打扮就那么像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卫?
“好像真的是。”谁都能看得出夜对我和凛的区别对待,只是我没在意罢了。
“嗯?”凛四十五度仰望,向我瞄了眼。
“没什么。”我连忙为自己开脱。
不行,我对凛完全没有免疫力,再这样下去,我……
慢着,我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因素,被没收“作案工具”是谁乱加的设定?
我的感情注定没有结果的。
“没事就别愣着。”
帕内特毫不留情地强硬发话,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阶下囚,正被赶往断头台行刑。
“你……”我的逆反心理蠢蠢欲动。
“有什么问题吗。”帕内特霸气侧漏地瞥了一眼。
“没有。”不能轻举妄动,这是人家的地盘,能活着干嘛非要作死。
之后就没发生什么大的骚乱,跟着帕内特一路都到底,顺利来到了城墙上,完全不给迷路的机会。
“凛酱。”刚才还撑着红纸伞,优雅地眺望远方的夜,下一秒不顾形象地冲了过来,和恶狼担当动作指导。
“Stop.”凛绕到了我的身后,我伸手掌心对着夜,下达刹车令。
“你干什么?”夜双手在胸**叉,气哼哼地说道。
伞在地上随风滚了三圈,帕内特熟练地捡起 合上,拿着站到一旁。
不知为何,我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你这小屁孩,有什么好笑的?”
“Emmm……你有点像一个人。”我摸了摸下巴,话是这么说,但那人是谁完全没有头绪。
只是单纯的既视感。
“不感兴趣。”夜伸手示意我让开。
我挪了一步,凛也跟着动了一下,导致我始终挡住了夜的攻势。
“像不像老鹰抓小鸡。”我又情不自禁地笑了。
“呜呜……”夜居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然后没过多久,凛就犹豫着踏进了显而易见的圈套。
“凛酱。”夜露出了比鲜花还灿烂的笑容,把凛各种爱抚了一番。
“那就是那个领主扎营的地方吗?”我望向原处雪山下的白色帐篷。
“是。”夜牵上了凛的手,站起,接过帕内特递来的伞,指向了我看的地方,“不过不碍事?”
“不碍事?”我有点不解,看了腰旁的佩剑,“把我叫来不就是为了……”
“他们不过是几条虫子。”夜走到城内的那一侧,看到手下把居民聚集到一起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办正事了。”
帕内特二话不说,撤下我的披风,换上从袋子里抽出一件金光闪闪的长袍,然后毫不留情地推了我一把。
“诶?!”
这是什么神展开?
我踉踉跄跄地靠城墙才停稳,风刮过我的耳廓,有种瘙痒的感觉。
“他是谁啊?!”
“一个小屁孩要干什么?”
“快放了我们!”
……
但当我郁闷地转头看向夜时,躁动的人群瞬间像中了禁言魔法一样,如死水般寂静。
“这位就是以一己之力救王国于水火之中的弧种勇士。”帕内特洪亮的声音响彻整座城市,充满了毋庸置疑的威严,“盐月赳大人。”
“真的假的?!”
“是真的!”人群中,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彪悍的肌肉病号无比兴奋咆哮,“我亲眼所见!”
起初小声怀疑的声音很快被欢呼的呐喊覆盖,有的人甚至跪在地上,喜极而泣:
“喔!喔!喔……”
“上天显灵了。”
“盐月赳大人万岁!”
……
我是做了一件好事吗?
“咳咳。”一切尽在帕内特的掌控之中,他接着说出,“让盐月赳大人讲几句。”
“那个……”
根据演讲的指导方法,口头演讲先是要考虑演讲的主题,然后胡编乱造说一通有的没的。
但是——
“啊…其实…我,我也没做什么…”
“您太谦虚了。”下面的人充满期待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春天的日落比较晚呢。
天色渐晚,背对夕阳的我在人群中投下高大的身影,所有人面相对太阳几乎都是眯着眼睛。这就是夜选择这个方位的原因?
“就是我打败了他们!”我装腔作势地拔出剑举过头顶。
“说的好!”欢呼声如同波浪此起彼伏,响彻天际,久久不能平息。
……
“这都是什么事嘛。”之前昏睡了数天后的我疲惫地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头昏眼花。
“悠……”
凛两手无助地往前伸,头上盖着条白色的浴巾出现在房门口,一双白皙的手帮她揉搓着头发。
“夜。”我完全可以猜到那藏在门外的人是谁,这完全猜的必要都没有。
我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只因为窗外倒吊着一个人,蝙蝠的模仿者——帕内特。
夜把浴巾拿了起来,对折好后挂到手上,替凛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凛跑了过来,跳趴在床上。
我坐起,穿过明亮的过道,进了浴室里。
脱下所以衣服后,我跨进浴桶,舒适地靠着,宛如洗去了一身的负面情绪,灵魂得到了净化。
“这是什么恶趣味?!”
朦胧的水雾中,我才发现浴室四周的墙壁上贴了一圈的镜子。
“怪吓人的。”
嘛,不要管这么多比较好。
泡得头有些发昏了,我才擦干净身子,一直都没有睡觉换睡意的我穿上了日常的衣服,这是节约时间的极致决策。
我的房间里,凛已然抱着小布熊睡得很沉,她就像是有嗜睡症般,每时每刻都提不起精神,昏昏沉沉的样子。
但在凛的旁边,夜侧着身子,手肘撑住,带着幸福的笑容。
“果然我还是换个房间吧。”我转身正要离开,就在这个时候——
“给我过来。”夜的姿势保持不变,但却知道了我的到来。
夜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果然这个不是唬人的啊。我看了看手背上的绯月之印,不由叹息。
“在那里躺下。”她指了指和凛隔了一床厚被子的狭长区域,“凛睡醒发现你不在会闹的。”
“为什么我感觉我就是个工具人。”
“本来就是。”夜是不会不讲情面的。
“小子,你要是敢动手动脚的……”帕内特恐吓式拉出了一点剑刃。
“我估计翻个身都会滚到床底下呢。”我万般无奈地吐槽道。
“不服?”夜邪魅一笑,恶意爆表了。
也许要确保万分的安全,她会优先考虑把我断手断脚,还不安全断头也不是不可能,这种紧要关头,得转移话题才行。
“话说那个领主怎么对付?”
“因为打了一场战争,元气大伤,所以这个领地估计是全王国军队最少的了,满打满算他也就能带出数百号人,没有担心的必要。”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一阵冷场……
“这样啊。”我在床上躺下,有限的空间令我不敢轻举妄动,战战兢兢的,不敢闭上眼,更何况窗外还个形似幽灵的存在。
“大哥。”我琢磨着要不要说一下。
“嗯?”帕内特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圆。
“您的大脑不会充血过度吗?”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怂了。
“你到底是哪个意思。”
“晚安。”当机立断地谈话就此结束,继续下去会没完没了的。我实在是太累了,重铅挂上了我的眼睫毛,拉扯着我的最后一缕意识。
月光的清辉洒落整座城市,这家客栈的周围房顶和城墙上,潜藏着帕内特安排的守夜人。
他起身回到屋顶,站在屋顶眺望没有修建城墙的山体区域。在瓦砾上奔跑,在屋脊末端起跳,一番熟练的姿势,无一失手。
化身夜晚狩猎的猫头鹰,登上全城最高的地方,俯瞰整座沉浸在夜色中城市。
就在如此严密的戒备下,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线索的。
凛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