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鸡的啼鸣从城外的小村庄传到城内,当太阳从远方的天空逼近,像出了重重山脉的阻挡,射下第一缕微光,新的一天已然开始。
城里的店门陆陆续续地打开了,但整条街终究是清凉的。
在那样的一次战斗之后,男女的比例就放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准确来说只是一方锐减,而一方保持不变引起的。
被收留进地牢的家属一律得到了释放,后勤组未上战场的男人成为了这里仅剩的一点劳动力,妇女不得不担起重担,养家糊口。
就在这各种情绪交杂的环境中——
一家客栈偌大的房间里,焦虑不安的我和对我冷眼相待的夜面对面地坐在床上。
她漫不经心地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我觉得有必要再强调一遍:
“凛,她不见了!”
“所以呢?”她仍旧无动于衷,只是拿起靠在墙上的武器,那把红纸伞。
“我觉得有必要快点找到她。”
“没必要,凛酱就在这。”夜用伞尖戳了戳我们之间的空白区域,“也许是做了噩梦躲起来了罢了。”
“躲起来了?”我突然想起凛曾说过她害怕时就会回到原地,但原地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完全不知道。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夜徐徐抽出伞柄下的短剑,纯黑色的质感表面是光滑的油面,像常年保养的黑檀木,“哪怕这个她不是她。”
“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在心底不得不承认,也许表面上我们两人都遇到凛没多久,但与我的一无所知不同,夜显然是相当了解。
“每当凛想要逃避的时候,她就会在下意识回到原来的地方,从这个世界消失。”夜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不喜不悲,平平淡淡,像是莫得感情的复读机。
同样的话,她到底对多少人说过多少遍。
“原来的地方指的……”我刚问出口,便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是荒唐,凛都不愿说出口的,夜又怎么会知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聊一聊。”夜终于稍微认真了一点,“你说你来自雅克维多对吧。”
“嗯,怎么了?”我不明白这个时候怎么跳到了那个话题上。
“你看上去有生前的记忆。”
“那是肯定的——诶?”我不经思考地回答道,但下一秒我不清楚的设定又从脑海蹦了出来,“我死了?!对哦……我已经死了,然后……又复活了……”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呢。”夜忍俊不禁地说道,“至少你不是个坏人。”
“这算是夸奖?”我挠了挠后脑勺。
“如果情报没错的话,雅克维多灯塔是在海的那边对吧。”夜的神色严肃起来。
“嗯,好像是。”我用脑海里不清不楚的知识回答道。
“那么你来这样干什么?”夜警惕的眼神,如同夜晚盯上的猎物的豺狼的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我记得好像是……”我一下子如坐针毡,怎么都感觉浑身不舒服,“寻找……哦……人生的意义,嗯,就是这个。”
“难以置信,哈哈……”
夜不禁捧腹大笑,但我并不觉得这正儿八经的事有什么好笑的。
“你居然要在这个没有意义的世界寻找人生的意义。”夜擦了擦眼角的憋出来的泪,用同情的语调说道。
“没有意义的世界?”我的脑海灵光一现,“之前好像也有人跟我是过,说这个世界不需要拯救之类的话。”
“拯救?”
夜一下子笑得更厉害了,我也被感染得笑了出来,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就是莫名忍不住。
“你把你自己当杀死魔王拯救世界的勇者?”上一秒还死不正经的夜像过山车一样,又给我浇了一盘冷水。
夜无比认真地靠近我的耳朵,在香气飘入鼻腔沁人心脾的同时,那如果恶魔的低语也震撼了我的内心。
她右手撑着床面,左手反手拿着短剑贴上我的喉结说道:“我是发誓要毁灭世界的最大反派哦,想当勇者就等下辈子吧。”
“慢着!”我吓得连忙解释,“我只是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我没说我要这么做啊。”
“你要是敢说谎——”
“我对天发誓,我句句属实,如有造假,天打雷劈!”
“我只知道——死人绝对不会说谎。”
“别啊……”我双手已无处安放,为不引起夜的警惕,我一厘米也不敢挪动,“你想想,如果凛回来,结果我不在,她会伤心的对吧……对吧。”
“说来有点道理。”夜的身子慢慢远离,但剑刃仍旧贴着我的皮肤。
直到她觉得我没有任何威胁后,才挪开剑,一招绚丽的翻转。
“刷——”
不偏不倚直中伞柄那细小的缝隙。
“虽然你这样保证了,但是我还是要奉劝一句,不要再去寻找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为了毁灭而制造出来的,现在没有毁灭,总有一天我也会亲手将它毁掉。”
“你是和这个世界有多大的仇啊。”我完全不能理解她这种与世界为敌的思想,即便是很悲壮没错。
“这虚构的一切没有任何的科学可言,只有所谓的勾心斗角有发挥的场地。”
夜的脸上那种表情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所能表露出来的了,这是深不可测的沧桑。
“话说,你好像说过你是神对吧。”我心里最矛盾的想法就是,“创造世界的神干嘛要和世界过不去?”
“对了,我不只是神,还是‘月神’哦。”夜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是故意戳我的痛点。
“就是你制造了那次海啸吗?”我尽量压抑内心沸腾的愤怒,用平静的话语质问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没有意义,所以我无所谓。”
这是一个在我意料之外的回答。
“你该不会跟我谈死人的人权吧?”夜轻蔑地嗤笑道,“而且我并没有杀死他们,他们失去的只有记忆而已。”
“你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吗?”
“我想要的只有灯塔的火种(钥匙),这是了解一切的必要道具,至于使用什么方式,我说过了,我无所谓。”
夜继续说道:
“胁迫,偷盗,剥夺,杀戮,战争……除非对方拱手相让,我无法保证会动用何种方式。”
“我无法认同。”
这已经超越了我对无耻和自私的认知极限了,简直无法用恶魔来形容了。
“你会认同的,像帕内特一样,像‘乌合之众’全体一样。”
“不就是强逼的嘛。”
我死命嘴硬,即便是知道帕内特他们眼里的感**彩并非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类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所谓的统治。
夜所说的完全违反了基本的道德和为人的准则,到达了非人领域,我拒接理解,甚至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嘛,我能理解。”夜摆摆手,这个话题已经进了死胡同了,在争论下去毫无意义可言,“我可以告诉你哦。”
“关于‘原来的地方’。”
“哦?”我瞬间眼前一亮。
“那是存放着世界一切的图书馆。”夜本来也没打算把这当成秘密。
“图书馆?”我想起了学校的事,“凛是图书管理员?”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夜果断切掉了继续下去的可能性,转到了另一个方面,“凛要回来估计得等很久。”
“多久?”
“少则数小时,多则数天,也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我感到沮丧,这种完全没有参考价值的信息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给。
“因为图书馆和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夜意外的一本正经地回答上来,“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一个道理。”
“只要凛不再感到害怕就不会再回到那了对吧。”
“可能吧。”夜苦笑着说道,“谁知道呢。”
“等凛回来。”我郑重宣布,“我要训练提高他的胆量。”
“年轻真好啊。”夜无奈晃了晃身体,扑通一声道下。
“怎么?大姐你不行了?”
“你在玩火,少年。”
帕内特不出意料的不走寻常路,刚在窗口站稳,紧接着被扔出窗外的我带了下去。
看到这个情况的路人迅速散开留出了个圆心空地站在旁边,认出我后又因为帕内特在而不敢靠近半步。
本来应该帕内特在下的,结果他故意蹬了一下强逼,小角度的调整下,我无力地充当了一回肉垫。
“去死吧。”夜暴跳如雷地对我咒骂道。
厚重的盔甲压在背上,骨骼尽断,血喷当场,不过倒是没话多长时间就恢复了正常。
“我抓到了一个人,他好像认识你。”帕内特冷漠地站在一旁,看我一个人靠自己从二维平面恢复成三维立体。
“所以?”
难道这座城还有人不认识我?这当然不是玩笑,可是如果说认识的是之前的我,那可能性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要不要去见见。”帕内特的表情变化本就很难捕捉到,更何况还是在盔甲里,只有通过眼睛的动作表现推出他的内心想法。
“去不去也无所谓,分正只是顺道来问一下。”应该是这样的吧。
越到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不能被抓到把柄,这个组织可是反世界的存在,我无异于误入传/销,刚才还差点被洗脑。
说不定哪天我就会被要求成为人体炸/弹,但冒着风险,还是要探求真相的。
“去。”我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