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特莉丝万分小心地割开衣服,然后试探性地划开皮肤,一点点地增加深度,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她几度昏厥过去,次次都被雨水浸润伤口的刺激疼醒。她不敢大声地叫出来,只能咬紧牙关,在疼得忍不住时停一小会儿。
再深一点,孩子就能出来了。
轻微的落空感从麻木的神经传来,羊水的润滑作用下,一个血淋淋的婴儿呱呱坠地。
她的手颤抖着用刀压断了脐带,把自己的孩子捧在手里,焦灼地期待着。
终于——
新生的轻啼唤醒了寂静的森林。
“哈……”
她激动地把孩子抱在胸前,在孩子吮/吸的小小的动静中,她靠着欧罗的身体,看到铅云正在散开,一束阳光照在了湿漉漉的森林。
“闪闪发光的……”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数个光点从尸体中飘出,轻盈得就像萤火虫,彼此纠缠问候融入明媚的天色。
婴儿朦胧的眼睛中是一张美丽的脸。
数条秽狸围拢了过来,蓬松的尾巴抖动,红雾在小范围地弥散开来。
树冠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群猴子跳了下来,一边龇牙咧嘴地示威,一边抱起婴儿冲出重围。
……
数年后。
保罗今年七十岁了,他在远离村庄的森林里建了个小木屋,种植着大面积的庄稼。
他是村里最年长的那个,却仍比很多年轻人都要勤劳。很多人会来找他,问一些有用的经验,解决一些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
平静的生活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却总有打破的一天。
那天,在自家多次惨遭猴子侵扰的玉米田地里,他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
按照以往的情况,只要他摇着铃铛走过,偷吃的猴子都会很快蹿逃掉,但这次的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他拄着胡桃木拐杖,蹒跚着向发出动静的区域靠近,直到拨开最后一片叶子,声音才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中,他确信——
那是个怪物!
那个怪物有着人类十多岁小孩的体型,浑身长满了棕黄色的长毛,一丝不挂地蹲在那,嘴里咬着新鲜的玉米棒,不,最可怕的是他张着一张人脸……随意弯曲的尾巴翘起,像是在表达开心情绪地晃动着。
“这……”保罗不慎跌倒在地。
怪物跳了过来,关切地盯着他的脸,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几天前,陪了保罗十年之久的狗老死了。
一下子又回到了年老无子无伴的生活时,他看着瓶瓶罐罐里的积蓄,认真想过,也许自己某一天就突然去了呢?向时不时回来表演的马戏团买只猴子作伴貌似也不赖,至少懂人性。
但最后马戏团因为害怕危险没有来。
这个地区又变得混乱了。
怪物用肮脏的手拍了拍保罗出神的的脸,看他有反应后咧嘴笑了。
在保罗的心里,一个念头萌芽了……
怪物声嘶力竭地挣扎着,但没有什么效果,毕竟保罗是个农民,力气还是有的,不至于比不上小孩子。
在保罗一阵精心打扮过后,怪物焕然一新。
全身的绒毛在衣服的掩盖下已经看不见了,从外表上看,和普通的小孩没有差别。
“戴上手套就……”保罗刚想出完工总结,就看见一根调皮的尾巴从腰间探了出来。
他让怪物把尾巴绕到腰上,但怪物不听他的,重点是可能语言不通。
“暂且就这样吧。”保罗只能妥协作罢,“平时会来这里的人也不多,老伙计都不在了。”
好在怪物似乎不介意待在这里,抓耳挠腮,活蹦乱跳地好不热闹,保罗感觉生活又有了盼头:
“就叫你帕内特吧。”
……
之后的日子里,保罗不厌其烦地教帕内特说话和写字,完全是零基础起步,纠结于每一个发音,每一个笔画。
毕竟保罗最初是村里唯一一个识字的,有的是教人的经验,哪怕帕内特再活泼胡闹,也是学了进去。
花了大概四五年,至少交流基本不成问题。
期间有几个熟客造访,保罗拜托他们保密,他们也没有食言,反倒是来得更频繁了点,还给帕内特带东西吃。
直到一场旱灾的降临,迷信的人们请了巫师做法事,保罗作为村里的长者,自然要作为代表出席才行。
而被他千叮万嘱不要门的帕内特,在傍晚看到路过的人群,偷偷溜出了家,跟着跑到了镇上。
保罗也曾经带帕内特去过镇上,那是烟花祭的期间,那时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帕内特几次累了想瞒着保罗把尾巴伸出,都被保罗发现和制止了。
帕内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受到这样的管束,明明其他人都对自己很好。
夜渐渐深了,活动才正式开始。
巫师举着短杖,挑起铜盆里的清水,挥向围观的、饥荒中瘦骨如柴的围观群众。
帕内特跟着人们来到了祭坛前,好久没能吃饱的他馋上了桌子上摆着的香蕉水果。身体不由而动,敏捷地蹿上了台面,在惊呼声中大快朵颐起来。
维护秩序的保镖上去赶帕内特,但不料帕内特手里抓着食物,口腔塞满,龇牙咧嘴地向其他人示威,赖着不肯动一下。
“这是捣乱的地方吗?”
“打他!……”
“这是谁家的小兔崽子啊?”
“……”
旁观的人往前涌,义愤填膺地撸起袖子要抓帕内特。
“帕内特!”保罗在人群后面往前挤,但奈何老了,腰酸背痛经不起折腾,没能往前几步,反倒后退了。
帕内特如野兽般敏锐地察觉到了保罗的叫唤,他像孩子做错了事一样害怕被骂,有点想从桌子上逃离。
但当他真的决定要跑时,一撒腿,脚踝被扣住了。一顿胡乱抓脸蹬脚中,帕内特和抓他的人扭打在地。
那人从愤怒到惊讶到恐惧花了不到几秒的时间,这期间帕内特的衣服扯破了,尾巴和长满毛的皮肤袒露在外。
“怪物啊——”
前一刻还在呐喊助威的看戏的人,这时皆四散而逃,闭户锁窗,躲起噤声。
但还有一批人抡起了刀,大胆利索地用绳子把帕内特五花大绑。
“这便是饥荒的起因。”巫师看怪物被控制住了,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向为数不多的观众解释,“神看到了我们的真诚,逼它现身了。”
“感谢神的帮助……”
“是不是只要杀了它,旱灾就会结束?”
……
“没错……”巫师连忙附和台下的声音。
“放屁!”保罗生气地揪住了巫师的衣领,“少在这给我装神弄鬼。”
“啊——”帕内特咬住了旁边的人的手臂,死死不肯松开。
“听说只要斩了猴子尾巴,它就蹦哒不起来,我倒要看看这是不是真的。”另一个壮汉拉直帕内特的尾巴,挥动柴刀砍了下去。
“住手!——”保罗的叫喊没能阻挡壮汉的动作。
以很大力道卷在壮汉手臂上的尾巴在根部断裂的那一瞬间,宛若一根解开结的麻绳,松动掉落在地。
帕内特也不吵不闹了,像到了生命的终点,奄奄一息的没有精气神,如尸体一般躺在地板上。
“哈——”壮汉擦了擦额头的汗,得意地大笑,“还真成了。”
街道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知道怪物已经抓住了,纷纷有了胆量,不约而同,一个接一个地聚集起来。
“帕内特。”保罗立马扑过去查看帕内特的情况。
神经的冲击令帕内特的大脑承受了巨大的刺激,他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意识,气息和脉搏正常,睁着眼睛却没有任何动静。
“让开!”壮汉像拎起一只小狗一样,把帕内特甩上肩,往早就点燃的篝火走去。
晴朗无云的夜晚月亮很清楚,今天的钩月弯弯的,繁星璀璨,俗话说月明星稀,反过来也是成立的。
壮汉把帕内特扔进火堆,那些毛发在遇到火焰的灼烧很快卷曲碳化,噼里啪啦的,空气会中充斥着一股烧焦羽毛的气味。
但保罗冲了进去,忍着疼痛把帕内特抱了起来,还没完全走出火的范围。
壮汉露出嫌弃的表情,一脚把保罗踹了回去。保罗跌回其中,火焰沿着衣服往上蔓延,烧遍他的全身。
“啊——”和没有知觉的帕内特不同,保罗痛得翻滚惨叫。
篝火周围是一片叫号,甚至跳起了舞。
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席卷了整个国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月亮不知不觉中染上了绯红,缺陷的部分也慢慢补全,形成满月。
……
悠悠的声音响起:“终于找到你了。”
壮汉笑着笑着突然间不笑了,他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女生,穿着好看的红色连衣裙,左手撑着的红伞走过火线的封锁,右手提着漆黑的短剑,尖端还往下滴着血,她一脚就把帕内特踢到了附近的空地上。
“你……”壮汉伸手阻止,但他的手背上多了一道伤口,四周的血管夸张地膨大,硬化成树根的形状,还在不停得往上肢根部钻。
他用另一只手箍住了血管的来路,暂时把这致命的东西阻挡在了到达心脏和全身个区域之前。
“这是什么?”他的瞳孔在抖动,汗如雨下,却一刻也不能放松,“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