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维亚,一座洋溢着远古传统氛围的城市,实际上,这整个国家都是同样的味道。
马车通过北城门后长驱直入,碾过一路的青石板,在一个上书“别林苑”的牌楼前停了下来,直走百米是一座五层的实木叠楼。
踏入楼中,放眼望去装饰不只陶瓷珍木和奇石古玩,还有各种说不上名字,分不出类别的物品被严格按照某种规律摆放在八宝架上。
“不过是仿制品罢了。”
夜不屑一顾地重我身旁走过,牵着凛往楼上去了。
“这位大人说的是。”负责安排入住和接待的管家毕恭毕敬地附和道,“这些都是按照神典上记载的制作工艺和外形复刻出来的。”
“我觉得,应该制作一些自己的东西比较好。”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这……您可能对我国不太了解。”管家对我的话格外上心,仿佛是戳中了痛处,“因为所谓‘自己’的东西,到头来都能在神典里找到更先进的同例,所以……唉。”
“科学饱和吗?……”
浅显的发现注定有结束的一天,而高深莫测的发现虽永无止境,也非常人所能触及,何况阻碍会越来越大,最后无限趋于饱和。
现在足够他们花上数千年探索的真理就在神典里,只是翻译的进度限制,和各种复杂的原因,让文明的继承出现了漫长的延迟。
况且这个国家的的知识被贵族阶级垄断,壁垒厚到以一生为代价也无法打破,笼罩在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下,这是我深有体会的。
神典算不上是一种馈赠,更像是一种诅咒——来自高级文明的诅咒。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走在帕内特前面,跟上夜的脚步。
从一开始见面到现在,我找不到辩驳夜的依据,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国家,甚至是这个世界。
帕内特追随了夜数百年,夜度过的岁月无疑更长,千年以上。这期间她经历了什么,无从问起,没有人会愿意提起往事,越是成熟越是如此。
这个国家只剩下注定的腐朽,看不到希望。
“她考验我的项目不只是‘夺取火种’这么简单吧。”我转过头看向帕内特。
毫无疑问,得不到任何线索。
“你知道的,我……”帕内特侧了一下头。
钢铁是他的皮肤,除了眼睛和耳朵上的两对空洞和关节连接处的缝隙,几乎毫无破绽。
他保养盔甲防止它生锈的操作很复杂,最基本的是和保养枪支差不多,清理灰尘后一层层地涂油。
从他跟我讲述的往事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一开始的他只是浑身结痂,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我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既然没什么特别的要求,那我就把这潭死水搅浑,应该不违规吧。”
这一刻我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大概是无比奸邪吧,帕内特下意识地倒吸了一点冷气。
……
无所事事的时光总是过得很慢,毫无疑问,我们一行人来早了。
闲来无事,我走向后园。
蜿蜒长廊于假山间若隐若现,不知通向何方,园中各个角落随处可见树木,花开四季,交替更迭。
清澈见底的人工湖下锦鲤游荡,每每有人路过,都会掀起一阵阵浪花。
“空气真是清新啊。”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整个人都好多了。”
“……喂!……过来!”
突然远处的六角小亭里有人嚷着,我下了一跳后超那边看去。
是夜和凛。
“没错,就是叫你。”夜看我注意到了她们,于是话没那么冲了。
说来,夜好像从来就没叫过我的名字,一直都是你……你的。
我不满地走过去,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不准贫嘴的规则。要顺利地活下去,即使不打算讨好她,也不能热怒她:
“我不叫喂……”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的模样,我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恢复过来,“叫我赳就行了。”
“……”漫长的沉默。
“咳,我正好有事跟你说。”夜咳了一声,缓解冷场的尴尬。
“什么事?”
“我和帕内特要离开一段时间,具体多久不清楚。”夜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苟言笑的风格。
“哦。”我倒没觉得这是件重要的事,他们走了,说不定我还更自由了,想干嘛干嘛。
“那凛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诶?!”我诧异不已,“不带去不会不放心吗?”
“正常情况下没人能伤到她,与其担心凛的安危,倒不如先考虑自己怎么活下来。”夜一副无比放心的表情。
貌似也对,凛害怕时可以躲到那个“图书馆”里,没人能伤到他分毫。我就不一样了,一刀下去说不定一条命就真的没了,这座城肯定势力混杂,可能到时候躲都没处躲。
“不过给你个提示。”
“什么提示?”这可能是救命的玩意儿。
夜气定神闲地变出一枚黑色的硬币,弹给我,我连忙预判它的轨迹,在正确的地方等着却差点没能一把攥住。
“火种的继承者。”夜在我期待她多说一点的目光中短短地说了一句,不再做声。
“和这个有什么关联吗?”我拿捏着手里的硬币,琢磨不出有什么用处,但上面的两个字给了我启发,“京都!也就是说——‘黥’。”
“看来你已经知到了,那我没必要再解释了。”
“?……?”我的确听说过,不过帕内特说已经被端掉了啊。
“有什么紧急的事就通过印记联系我。”
“哦……但是这要怎么用?”我举起左手,问道。
“只要专注精神于印记上,就能察觉到,然后和你进行心里传音。”
“明白了。”应该没问题,对集中注意力这种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这个联系方法有点像免接听的自己快没话费的时候,和对方商量好在响铃后挂断,让他给自己打过来的经典情景。
兴许是早就商量好的,夜独自一人离开了,凛坐在石墩椅上,抱着布熊,呆呆地看着我。
“……好久不见。”我挠了挠头。
预订的各种行程还是取消吧,又更重要的事要办了!喔!
……
在牵着凛冰凉的小手,我把一步分成两步,虽然凛看上去和我同岁,但是步子的确小得多。
“帕内特?”
在圆门我看见了靠在那的人影,标志性的服装很好认。
“……呃,主人,应该和你说了吧。”帕内特右手握拳放在嘴唇前,轻轻咳了一声,眼睛示意我往右看。
“嗯……?”
其实那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但我明白他什么意思了,那就心照不宣。
“哦……夜她跟我说了。”我想起自己的疑问,“火种的继承者是什么意思?”
“这个……按照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弑神者。”
“也就是说杀死神的人就会成为火种的继承者,成为新的神?”
“大概率是。”
“大概率?”我不懂。
“如果继承者又被另一个人杀了呢?”
“继承权就会过继给下那位?”我觉得已经抓到了重点。
“嗯,一层层传下去,还活着的那个就是继承者。”帕内特点了点头,表示我的推论没毛病。
“你继承‘流银之火’时也是用这种方式吗?”我联想起了他谈起的那个经历。
“不是,那时候它是无主之物。”他摇摇头。
动作是他间接表达态度的主要方式。
“无主之物?”我不由自主地纳闷了,“神的寿命不是无限的吗?就像夜。”
“这得看神打不打得开自己的心锁。”帕内特说道,“神有了人所不拥有的权利,拥有无限寿命的可能性。”
我居然听得懂心锁的意思,那是一段不知何时的知识。
“你打开了自己的心锁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强行换了个话题,“时间不多了,我是来告诉你那枚硬币该怎么用的。”
“你不是说‘黥’已经不存在了吗?”
“虽然实力是被削弱了很多,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备无患……”
于是乎,帕内特简单地说明了黑币的用处和使用方法,即大概的兑换场所,我全程点头。
“你们是要去处理什么吗?”
“迦库斯蒂发生小规模动乱,需要去压一下场子,据说起因是一场不明原因的异变@这值得关注和调查,亲自跑一趟很有必要。”
“这样啊……一路顺风。”
“我走了。”帕内特按住腰间的佩剑,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小阁楼里,夜拿起桌子旁的伞,撑开后走到太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