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如同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毕竟一周只不过是七个一天,而一天又只不过是二十四个小时。
对此,高向明也不例外。上一秒,他仿佛还在宿舍的床头上思考着『礼帽』是如何把笑脸画到林梦晨的肩膀上的,而现在,他和缉查署的人站在一起,穿着红底白边的护卫队礼服,作为督政府此次公开演讲的安保人员。
“哎,兄弟。今天演讲的大人物是谁呀?”高向明偏过头去,碰了碰旁边的大块头。
“你不知道!你该不会是新来的吧,这位可是刚刚调任的内政部副部长段国宁。”
“段国宁,又是他!”他暗想。“今天我倒要看看,这个段国宁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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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岩?”一个沉闷的声音从办公室敞开的大门里传出。
“江岩!”
“哎,来啦来啦!”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穿着督政府的制服套裙抱着一摞文件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她气喘吁吁,可却只是不断点头,不敢有半点怒容。
女人名叫江岩,是督政府的一名书记员。
“段国宁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
在她面前的办公桌上,站着督政府的内政部副部长段国宁,他背向江岩,神色凝重,双眼始终没有离开墙上的江城地图。
过了好半天,他才转过身来,看到了江岩抱着一大摞文件站在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
对此,段国宁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什么。他示意江岩放下文件,又伸手关掉了案头提神用的熏香。
“准备的怎么样了?”段国宁声音显得有些沉闷而苍老,仿佛喉咙里卡着痰一般。全然没有了前几天的朝气。
“全都准备好了,他们都在讲演堂等您呢。”
“好,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过去。”段国宁摆了摆手,江岩便赶紧踩着碎步溜了出去。只剩他一人留在办公室里默默地捏着人中。
初到江城,段国宁虽说是“钦差大臣”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处处受到掣肘:执政官齐荣阳奉阴违;部委赵传志的态度时好时坏,想法让人难以捉摸;城安部戴诚则干脆挑明了反对……
“呼……”想到这里,他长出了一口气,面对这一团乱麻似的局势,他并没有能力一下将其理清。
“啧,先去探探路,看看今天他们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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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高向明以胃痛为由,偷偷溜进了大楼内。不过他身上的枪械却被警觉的队长收缴“代为保管”,但对于一个真正的小偷来说,武器反到是不必要的装饰。
和他之前猜测的一样,大楼内仍有许多保卫人员在巡逻。但办公用的三楼反而没有了警卫,这让高向明稍稍地放下心来。这时,他想起了刚才同行的警卫对段国宁的议论。
“段国宁先生是上面从京城派来的人,为人温和而刚正,是给咱们主持公道来了。前几天,他就亲自在下城区解决了几个黑帮的人。”
听着这样的话,高向明心里犯了嘀咕。他决定先去观察一下段国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果不其然,思考事情使人分神。在楼道的拐角处,高向明撞上了赶往讲演堂的段国宁。
“砰!”
高向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道歉,他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是一位大人物,可当他的目光停留在段国宁的胸牌上时。他明白了,面前这个少年老成的年轻人就是段国宁。
如果说他是段国宁,那他一定会这么说:
“哪里来的东西?回你的位置上去!”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脸凶相。
“滚开!”
……
……
“哎,哎!看得见吗?”令人意外的是,段国宁并没有羞辱他,他蹲下身来,看着手上的表同时推搡着高向明。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你的岗位去吧!”段国宁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江岩!送这位先生下楼。”说完,他便扭头接着向讲演堂走去。
他颓然地起身,惊讶地看着段国宁的背影。
“他……副部长,刚才称我为‘先生’?”他想。
“这样的人,我恐怕……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唉!为了活着我什么都得做,这种人……也许只是只会做些表面功夫罢了。”
高向明谢过江岩,甩开了她。接着他按原路下楼,躲开了剩下的警卫。此时他虽然仍有顾虑,可他依旧径直来到了库房门口。
望着由钢筋铁板构成的保险门,高向明并没有畏惧,只是露出了轻松而有些沉重的微笑。
“巨木必折于强风。”他想起了老辈人走南闯北时的经验之谈。
他走上前去,摸住了凹进铁门的锁孔。
“您说,这锁匠当初为什么要把这锁设计成这个样子呢?”
他双目微闭,嘴中念念有词。
“思人所思,
想人所想,
攻城为下,
攻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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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演堂中,段国宁匆匆赶到。这时执政官齐荣早已开始了演讲,段国宁只得落座于讲演堂一旁的偏座。
“自蓝衫党与星火党废除帝制联合执政以来,江城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人民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在下愧为执政长官,徒受空名。江城之所以能够摒弃旧习,击溃灵族,发展至现在这般模样,全都仰仗于在坐的诸位积极奉献,舍小家,为大家。”
“以及我们不畏牺牲的每一位民众。”他郑重地补充道。
段国宁搔了搔头皮。显然,这样的讲话对于他来说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看着台下众人公式般的坐姿和眼神,听着台下雷鸣般的掌声。他有些无所适从。
接下来,各部的长官陆续上台演讲。所讲事物无非歌功颂德与讲述本部近况,大同小异。
段国宁已经没有心情去听这些虚浮的客套话,他扭扭身子,整理衣衫,理清自己的话语。
“下面请内政部副部长段国宁先生发表讲话。”
“哗!”与段国宁想象的情况不同,并没有人做出出格的举动,台下众人的掌声依旧温和、激烈而持久。段国宁此前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的计划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看来,在这种场合,人们需要的是态度,并不是观点。”他想。
走上讲台,段国宁环视台下一周,微鞠一躬,以示尊重。
“在下初到江城,对此地了解不多。如有冒犯,还望各位海涵。”
“关于致辞,在下费尽心力琢磨了几句出来。可若是与前面的几位比较的话,在下的话语便显得形见相拙,不值得拿出来了。”
“因此,在下要说的话只有三句。”
“其一,革除弊法,裁撤冗员;启用新人,能者多得。”
“其二,清杀匪徒,肃清城区;商工并重,经通政和。”
“其三,外传礼教,内肃府纪;先除佞奸,再惩贪腐。”
段国宁的话语拋向台下,犹如石子投入湖中,激起阵阵涟漪。台下众人或是怒气冲天而不敢发作,或是满面笑意遮掩不住,又亦或是扭过身向一旁窃窃私语。总之,段国宁的话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好了,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要讲的了。”他的话音刚落,台下便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无论是愤恨他的人还是尊敬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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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老李,该下班了!”
“噢,是老刘啊。”
“你这样一天了,琢磨啥呢?该不会还在琢磨上午段国宁大人的话吧?咱们可就只是个守门的,人家说什么都跟咱们没关系。”
“唉,谁说不是呢?可是……咱也不多求,只求能涨点津贴,好让我在退休前给孩子攒出置办房子的钱。”
“你呀,总是想这么多。”
“行了,想这么多也没啥用,走一步看一步吧。你等我再检查一下库房,咱就下班。”
说话间,中年男人掏出钥匙,打开了库房。
“没什么,都挺好。”男人检查了一遍库房,自言自语道。
“这可是督政府库房,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这偷东西,我呀,真是自作多情。”
他笑了笑,关上了铁门。可就在这时,他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老李?”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门有点粗糙。”
“就像是被人刮掉了一层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