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高向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他们也配？”林梦晨决绝的话语依旧萦绕在他的耳边，这让他既激动又悲伤。
“唉。”他又叹了一口气。
高向明搔搔头皮，又翻了一个身。“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他想。
他记得自己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他也曾有血性、曾经也为了这个国家奉献了许多东西。他想起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少年冲进几近倒塌的楼房中和敌人肉搏；赤瞳的能力者们像液体一样从黑暗中涌出，同伴被巨大的怪物撕成碎片；轰击声、嘶喊声此起彼伏，静谧的街道变成了厮杀的修罗场。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又坐到了城墙上，看着爆裂在天空中的烟花，听着身旁的少女不断呢喃着：
“人们总是贪恋烟花的绚烂，可是越绚烂，就越会转瞬即逝。”
“不是吗？”
……
“着火了！楼里着火啦！”窗外的喊声逐渐清晰急促起来。快要睡着的高向明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奔着跑下楼去。
跑到楼下，高向明发现自己的公寓楼并没有着火，松了一口气。可是当他看到着火的地方是林梦晨的公寓楼时，他反而变得更紧张了。
高向明拨开周围的人群，挤了进去。焦急的等待着熟悉的身影出现。
几分钟后，林梦晨披头散发地从里面跑了出来。由于事出突然，她身上只套了一件纯白色的衬衫。不知是由于汗浸还是刚刚洗过澡的缘故，衬衫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听着旁边胡子邋遢的中年警探吞咽唾沫的声音，高向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脱下外衣，准备把它罩在林梦晨的身上。然而不远处的一声粗口呵止住了他的脚步。
“臭娘们！”
“全他娘的怨你！”
一个裂口的鸡蛋劈头砸来，径直砸在了林梦晨的头上。少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也许是由于惊诧，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仅存火焰腐蚀楼房的噼啪声和男人的辱骂声响彻于此。
“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男人瞪大了铜铃般的双眼，怒视着周围的人。
“她之前参加了围剿，还当过密探。这几天先遣队的人都多多少少遭了报应，这场火灾肯定也是他们的报复！”
一听这话，人们似乎都受了鼓动，围了上来。人们咬牙切齿，像挨了偷一样死命地打她、踹她。林梦晨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却一次又一次被踢翻在地。
这些探员大多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因为没有工作才会来到这里卖命。平日里他们只求能应付完自己的工作，对于上面的口头性承诺向来视而不见。可一旦他们自己的利益被损害的话，那他们就一定会拼命去维护自己的权益。
高向明愣在原地，他的手仍然拿着衣服保持着准备给女孩披上它的姿势。
他没有前进一步，去阻止他们。他也没有后退一步，逃离这里。他只是站在这里，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滴浇灭了楼内的火焰，可是却浇不灭人们心中的愤懑之火。少女躺在地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任由愤怒的人群将她踢来踢去。
这时，收到报告的缉查署探员赶来，他们驱散了闹事的众人，进楼扑灭了残余的火焰。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受辱的林梦晨，少女依旧躺在那里。泪水、汗水、血水一齐流下来，同雨水混在一起。
突然，高向明触电般地抖了一下，回过神来。见到林梦晨衣不蔽体的样子，他赶紧冲过去将她搀了起来，把自己的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不知怎么的，这时他本应该说几句安慰的话语，可现在高向明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搀着她。
也许是少女几近失去了意识，她的头无力地靠在高向明的肩头，披散的头发蹭在高向明的脖子上，痒得他很不自在。
半晌，林梦晨转过头来，笑她自然是笑不出来了，可是哭却也欲哭无泪。她有气无力地朝他咧了一下嘴：
“屋子被烧了，这几天该去哪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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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少女在饭后打着伞雨中漫步固然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高向明现在显然没有这个闲暇。林梦晨伏在他的肩上，气息虚弱，可她却依旧打着精神向背着他的少年讲着饭馆里听来的蹩脚笑话。
虽然高向明的宿舍只有他一人，可是倘若让林梦晨住进来，且不说旁人的指点、同事的非难，光是隐藏于黑暗中那看不见的威胁就足以使他胆战心惊。仅凭他一人根本没法解决这问题，也许还会引火烧身，搭上自己的性命。
“那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呢？”高向明又叹了一口气，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逐渐放慢了脚步，而林梦晨的说话也逐渐消失，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
“也好，睡吧！梦里什么都有。”他说。
终于，高向明找到了一个桥洞。他赶紧钻了进去，桥洞里阴暗潮湿，散发着诡异的臭味，让人产生一种生理上的忌惮。显然这里是流浪汉的日常聚集地。可他现在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干呕了几下，勉强走了进去，把林梦晨放到较为干燥的地方。
少年抹去了额头的水珠，盯着面前的少女。思考着该送她去哪里。
“哎。”
不知什么时候，少女睁开了眼。她是被臭醒的，但少女并没有向高向明一样干呕，只是尽力冲高向明露出了勉强的笑容。
“那个，能陪我聊聊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