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啾！”
林梦晨又打了一个喷嚏，她捂紧了身上的大衣。身子蜷得更紧了。
高向明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伸手安慰一下身心俱疲的少女，可他迟疑半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你好些了吗？”他说。
空气又传来一股腐臭的肉味和烂水果味，高向明肚中的酸水涌上喉头，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片刻后，他控制住了自己。而林梦晨依旧目光呆滞，无神的双眼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难受吗？”他问。
“喔！”少年突如其来的发问吓了林梦晨一跳，随后她搔搔头皮，笑了。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一直在想别的事。”
“别的事情……也亏你能静下心来。呆在这种地方光是忍受臭味都很艰难，要不是周围都是拆迁后的荒地没地方避雨，我去哪也不会躲到这里的。”
“哈哈哈！”听到这里，林梦晨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爬过下水道吗？那种一人宽的下水管道。”她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
“我爬过，那种腐臭的腥味、废水的酸味和烂泥味混在一起，让人没法忍受。”
“你一个小女孩，为什么要这样呢？”
“为了我的姐姐，非亲非故的姐姐。”
“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人。”高向明又重复了一遍，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意味。
“对。”她撸起袖子，露出了她的右臂腕上的烙疤。“这是『人灵战争』前安保公司的印记，我和姐姐都曾是那的员工。”
“你是……雇佣兵！”高向明显得有些惊讶，他无法把眼前这个女孩和杀伐果断的雇佣兵联系到一起。
“不过”林梦晨又蜷起身子：“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我忘了曾经的持枪和格斗的方式，就在……”
林梦晨双手抱头，咬紧牙关。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她想要努力回忆起一些东西。
“她教给了我很多东西，我没有忘记，我一直记得她说：‘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她说。
“高向明。”少女抬起头来。“你相信吗……如果有一天树上挂满了鲜肉，河里流淌着牛奶，地下的土豆无穷无尽……到那时人们还会争斗吗？”
……
“唉。”高向明叹了一口气我，表情颇为无奈。
“有第三种选项吗？”
“没有。”
“那他们一定还会斗。因为斗争永远不会停止，人的欲望无穷无尽，你我也一样。”
……
“你是怎么想的呢？”他问。
“我……我姐姐说不会，一定不会。她告诉我，到了那时，人人都能各取所需，自然也就不会互相争斗了。她还说，我们到那时就不再是雇佣兵，而是真正的自由人。到那时，我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了。”
“所以，你觉得这一天什么时候能等到？”高向明的语气依旧淡漠。
“这一天，不会等到。”林梦晨说。
“但是”她接着说。“我向往自由生活的想法不会变，我想世界上也没有人愿意过整日受人压迫的生活。”
“所以呢？”高向明说：“然后你就这样半裸着身子跑到街上把你的理想告诉每一个人？”
“当然不是……你！”听到这话，林梦晨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偏过头不再与高向明对视，而高向明则笑了起来。
“哈哈哈，别生气啊。我看你讲话太认真了，就想让你放松一下，其实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啊，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的。唉，我已经很久没接触过可以谈论思想的女孩了。”
“哎！那你有什么想法吗！”林梦晨问。这时高向明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语，只是不住地搓手，感叹天气的寒冷。
半晌，他叹了口气：“自由，这种事情很难说。我们这样生活总是比那些困在机器上的工人要自由，可我们又受困于另外的牢笼。即使是上面那些大官，他们大概也得被困在什么笼子里。我现在不琢磨这些没用的了，只要不在真正的大牢里呆着，哪不自由呢？”
又过了一会，高向明走到桥洞口观察雨量的变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不一会，他扭过头来，示意林梦晨噤声。
“你听，好像有人过来了。”
林梦晨侧耳倾听，果然雨声中混杂着靴子的声音，她紧张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枪。而高向明依旧盯着雨幕中的灯光，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灯光打在了高向明的脸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高警探，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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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掌柜，您怎么会到那去？”
大约四十分钟后，万福居餐馆。林梦晨已经睡下，万福居掌柜钱兴业笑眯眯地端着两杯热茶走到高向明的桌前。
“这个嘛……”钱兴业无奈地笑了。“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和别人打交道，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刚才我是在散步，散步而已。”
……
“您这个理由……真难以令人信服。不过钱掌柜我相信您。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求您。”说话间，高向明从兜里掏出几张浸水的钞票。
“民役署的宿舍楼起火，林梦晨现在没有住的地方，所以，我想问问这后面的公寓楼还有没有空屋了？”
“这个女孩……”高向明搓起了手，显得有些窘迫。“她是我的同事，公寓里着火了，没有住的地方，所以就先麻烦您几天。当然，这钱是肯定不会少给您的。”
听了高向明的这番话，钱兴业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用手背轻轻推回了高向明握住钞票的手。
“欸，别这样，平常我们餐馆有点什么事情不都是你们这些民役署的人解决的吗，现在不过在这里住几天，没什么的，就这样吧。”
“这……掌柜的。”
“就先这样吧，正好后面还有好几间空房。”
……
第二天，高向明照常去上班，他替林梦晨请了假。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场大火并没有影响这里的秩序，人们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高向明在他们之中找到了昨天参与殴打林梦晨的探员，他们的眼神也很平和，没有一丝的忿恨或悲伤。
“是啊，这离了谁都能转，我昨天干嘛又要大惊小怪呢？我就算把她带到我那又能怎样？哼，我早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了。”
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到。
又过了几天，高向明在签到时收到了上级的信件。内容大概是民役署对林梦晨的遭遇表示歉意，同时闹事殴打林梦晨的为首者已被开除，信件里还夹着他离职前被上级强迫写的道歉信。
“这……”高向明被这番操作弄得不知所措，他回味了两个小时也没缓过劲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改革吗？那群人竟然能因为这种事跟林梦晨道歉！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她，好几天没见她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
“算了，等下班再去吧，先把这一班岗站好……哎，说你呢！把你那破摊子往边儿挪挪，别搁马路上摆这些玩意。去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