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几天之前。张玲朴从池畔监狱出来后神情恍惚，他本想直接去图书馆，可内心的烦躁让他无所适从，恍惚间，他已站到了缉查署的门口。
自从对“聚沙帮”的驱逐战结束之后，“聚沙帮”在江城仿佛消失了一般。但每当张玲朴走在街上时，却总是觉得背后有几双不友善的眼睛盯着他。对此，他和探长唐启儒讨论了不止一次，可得到的答复只有一句：
“作为一名缉查署警探，首先要遵守的就是服从命令。”
张玲朴穿过忙作一团的缉查署大厅，又一次站到了探长的桌前。此时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也许察觉到了张玲朴来了，他闭着眼开口说道：
“你又来了。”
“探长先生。”张玲朴双手扶桌，身体前倾盯着探长，看起来很是急躁。
“玲朴啊，”探长唐启儒睁开了眼，也盯住了张玲朴。二人沉默了片刻，探长顿了一顿，说：
“你来的时候恐怕也已经看到了缉查署里的情况，大家都很忙，探员们刚打过仗，还没怎么休息。也许你神经太紧张了，你应该去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张玲朴刚想说话，可唐启儒抬手制止了他。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你总是只考虑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这句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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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叫我出来是想让我帮你调查吗？”
出租车的后座上，张玲朴和督政府保卫署副署长杨思凡并排而坐。
“嗯，我在缉查署里没什么熟人，和他们共事，我不放心。”
“没关系，如果有困难就来找我吧。我和赵传志先生都永远支持你。”说罢，杨思凡朝张玲朴笑了一下。
“思凡，『永远』这个词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张玲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嗳，我当然知道『永远』意味着什么。我也已经为之奉献一切了。”杨思凡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我们两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出生，不知道父母。幸而赵传志先生的父亲收养了我们，从那时起，我就决心永远向赵传志先生效忠了。”
“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我以前只希望能在那个院子里过一辈子——我们三个。可后来赵传志先生想出来做些事情，我没有理由不为他效忠。”
“嗳，扯远了。”想起往事，杨思凡不禁露出宽慰的笑容。他扭头看向望着窗外出神的张玲朴，拍了拍他。
“该下车了。”
下车后，见张玲朴仍旧身着他那套黑金色的缉查署礼服，便立马从包里掏出了一套打着补丁的工服，披到了张玲朴的肩上：
“穿着这样的衣服到这里来，亏你还是来这‘调查’的。” 他打趣道。这时，张玲朴才注意到杨思凡身上穿着一样的工服。
在这之后，杨思凡领着张玲朴穿过下城区的大街小巷，并给他介绍街上的每一幢显眼的建筑。
张玲朴见杨思凡迟迟没有提“聚沙帮”的事情，变得很不耐烦：
“你还记得咱们出来是干什么的吗？”
“哦，当然记得。可是你做题时不读题的话怎么能把题做出来呢？”杨思凡答道。
“说起‘聚沙帮’我倒是有所了解，前一段时间赵传志先生遇袭后，我就开始对政府区内外进行调查。了解到‘聚沙帮’长期盘踞于下城区收取税外的佣金，就是保护费。”
“如果有人拒交的话，他就会被杀死。‘聚沙帮’的成员就会把他的脑袋摆到他的店铺门前，作为对其他人的警示。”
“此外，他们还会袭击前来调查的探员。他们虽然武器落后，可他们士气很高。之前和民役署交战几场互有胜负，和民役署之间也形成了互不侵犯的默契。”听杨思凡讲到这里，张玲朴不禁冷哼一声。
“但是。”杨思凡话锋一转，他顿了一顿，扭头看向张玲朴。
“你想了解一下事情的另一面吗？”
“什么意思？”
“你想听听『他们』的想法吗？”
说罢，杨思凡环视四周。在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他轻轻拽住张玲朴的袖口，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在穿过几条小巷后，张玲朴和杨思凡来到了一座孤儿院前。见张玲朴满脸疑惑，杨思凡便解释道：
“我在调查时无意间发现了这里——一个旨在保护无家可归的儿童的组织。不过这里的流动资金与‘聚沙帮’有密切的联系。我的部下也告诉我，这里的一些员工是‘聚沙帮’的成员。”
“我之所以迟迟没有下决断，一方面是我担心打草惊蛇，另一方面我也想听听别人的意见，比如你和赵传志先生。”
走进孤儿院，二人见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领着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孩在玩耍。其中的一个孩子见到杨思凡，立马甩下玩伴，朝杨思凡跑来。
“哥哥！”小孩喊着。
杨思凡见小孩跑近，一把把他抱起，搂着他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周围的孩子们也随着爆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张玲朴在一旁冷眼旁观，他观察着大院内的一切可疑人员，寻找着杨思凡所说的“聚沙帮”员工。最终，一个站在门厅柱子旁的中年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男人似乎也在观察他们，见张玲朴注意到了他，便从立柱下的阴翳中走出，满脸堆笑走向杨思凡和张玲朴。
宽厚的面庞、油亮的背头、锃亮的皮鞋和体面的皮衣，男人身上的这些体面人的标志非但没有使张玲朴放松警惕，反到让他感受到一股令人压抑的气息。他迅速转到杨思凡的身后，做出了准备拔枪的动作。
“杨思凡先生，好久不见。呃，您身边的这位朋友……我该如何称呼？”男人依旧是一脸的善意，但张玲朴并没有因此放松。
“哦，院长先生。”杨思凡依旧和刚才跑来的孩子玩着，同时他的身体一直挡着张玲朴准备拔枪的一侧。
“我的这位朋友和我一样都是省城的商人，他最近才到江城。还不是很适应，还有些怕事。”杨思凡漫不经心地说到。
“正常，我能理解。”中年的孤儿院院长笑了笑。
“多亏了您们这些愿意为这里捐钱捐物的好心人，我们的孤儿院才能勉力维持。”说完，院长闭目双手合十，作祈祷状。
“我有一事不明。”张玲朴趁院长不注意把枪插回了腰间。
“督政府不是给下城区拨发了许多资金吗？这些钱都去哪了？”张玲朴问道。
“唉。”听到这里，院长长叹一声，解释道：
“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这个事情一言难尽，还容我从头开始给您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