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荡荡的荒原,被了无生气的砂土所覆盖。极目之处的地平线上,照亮这方世界的太阳才刚刚露出亿万分之一的体积,亮白的光芒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进来,和化不开的黑暗纠缠在一起。
站在这里,让人仿佛置身于天地初开之时的混沌之中。
身穿天蓝色长裙的少女站在一块凸起的小山坡上,似乎非常陶醉于眼前的景象。
一阵寒风掠过,呜咽声回荡在周身四处,仿佛生活在这荒原上的孤狼低低的咆哮。少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此时侍立一旁的短发少女连忙拿着一条深色的披风披在少女娇弱的肩头:
“二小姐,注意身体。”
“谢谢你,小雪,我没事。”少女伸手自己搭住披风,轻声谢过。接着她又开始注视着眼前这片绝美的景色,紧抿着双唇,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名为“慕容雪”的贴身侍女同样无言地看着二小姐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她作为华夏第一大政治家族龙家的家臣一族,伴随着降生的使命便是终身服侍自己的主人。慕容家在她这代还有两个姐妹。姐姐追随的是龙家的大小姐,而妹妹则是被送去了龙家的三小姐身边。作为一辈子的家臣,慕容雪是伴随着二小姐龙霜华长大的。两人之间的关系既是无法逾越的主仆,也是无话不谈的密友。慕容雪自认为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真正了解龙霜华的人。在她的眼中,这位龙家二小姐一直有一种她所敬佩的热情。她敢于去做任何她认为是正确的事情,不论有多少人反对和阻碍她。但这种简单而纯粹的情感也为她树立了不少敌人,以至于在她十六岁时就遭到了第一次无耻的政治暗杀。每次当有人想伤害龙霜华时,第一个挺身而出保护她的,便是自幼学习古武,同时精通现代枪械的慕容雪,所以慕容雪很清楚她的处境。她打心眼里为二小姐的遭遇而感到愤慨。比起那些手握实权而总说空话的“贵族们”,龙霜华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真正为国家为人民着想,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不是维持现状墨守成规的人。她应该是一个被所有人拥戴的领袖,而不应该被当成一个需要被清除的异类。
她当然希望二小姐的身边有更多志同道合的人,能和她一起支持她,一起走这条注定坎坷的道路。
可是今天龙霜华来到这个地方要见的盟友,却令慕容雪十分担忧。
他们据说是来自“螺旋学会”的新人类。
新人类,他们的存在对于各国的高层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一群拥有超能力的人类罢了,在很多国家中都存在着由新人类组成的国家安全机构。
慕容雪也曾和许多“腾龙”(华国官方新人类组织)中的新人类交手过,认为他们也不过尔尔。并不是没有能击败她的强者,可那也是站在顶点的那几个罢了。
在她的心目中,与其追求虚无缥缈的超能力,练习传承千年的古武才是真正变强的道路。超能力这种一夜之间出现的外在力量,哪能比得过古武这种需要年复一年地训练,能使人对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无比了解的强大技巧。她的现代战术老师,一名曾经混迹于中东战乱地区的前雇佣兵就跟她语重心长地说过,“武器再好,也得看谁使用。菜鸟手中的重机枪也不如老兵在靴子里藏的匕首危险。”
确实如此,于她交手的那些新人类,大部分都不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超人力量。在交战中只是一昧地浪费能量做徒劳的攻击,在精通身法的她面前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她认为自己非常了解新人类这个群体,认为他们绝对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这个自称“螺旋学会”的组织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只能从那位自称“常凡青”的组织领袖之一和二小姐联络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这个组织非常危险,不论是他们的实力还是他们宣传的思想。
他们似乎和她之前所见的任何一个新人类都不一样。
慕容雪望着龙霜华的背影,右手轻轻伸入怀中,握住了冰冷的剑柄。这柄精钢短剑是教授她古武剑术的师父在她出师的那天赠予她的。时光转瞬,如今她和这柄剑已经保护了她的二小姐足有五个年头了。
就算是新人类,也休想伤害我的主人。慕容雪暗暗发誓道,眼中的光芒顿时锐利了三分,握住剑柄的力道也加重了三分。
“小雪?”
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慕容雪立刻抛开杂念,上前一步,“二小姐,我在。”
“你说,这么美丽的景色,我为什么从前就没有见过呢?”龙霜华低低地说,仿佛梦中的呓语,似乎是不忍打破这四下里的静谧氛围。
“二小姐.....”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咱们不如也先暂时把世俗的主仆之礼放在一边,如何?”
“是......好的,霜姐。”慕容雪有些别扭地说出了那个自从她上初中之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的称呼。
龙霜华叹了口气,不知是在为何而叹息,“如果不是他们提供的坐标和会面时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到这个地方,看见这种景色吧。”
慕容雪作为一代剑侠的关门弟子,传承到了师父的三分侠气。对于壮丽的自然风光也是喜爱非常。
“的确,真没想到在我国境内居然存在着如此宝地,而且似乎还没有被人类长期活动的痕迹。实属难得。”她附和地说道。
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二人身边的空气中响起:
“二位的这番发言真是令人安心。”
刹那间,一百二十六分之一秒内,慕容雪闪电般地拔剑出鞘,一边将龙霜华护在身后,一边以剑尖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她厉声喝问道。
话音刚落,三道身影渐渐地浮现在慕容雪剑刃的前方一米处。三人皆身穿漆黑色的动力装甲,覆盖着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面罩。为首一人解除面甲,竟是一名五官稚嫩的少年。
慕容雪微微侧过脸,对身后的龙霜华说道:
“二小姐,这些人非常危险,不要轻举妄动。”
她指的危险,并不是因为三人身上穿的动力装甲。
诚然,在眼下,二十一世纪五十年代,单兵动力装甲仍然还只是实验室电脑上的概念图。龙霜华自己的军火公司——“环亚工业”前段时间虽然成功制造出了几台样品,但是一看那庞大臃肿的体积就知道还有很长改进之路要走。
而面前这三人身上穿的动力装甲,外形设计合理,比古代武士穿的盔甲都要小上一号,看上去丝毫不影响活动。而且就刚才三人的出场方式也不难推测,这身装甲应该还有所谓“光学隐形”的功能。光学隐形,哈哈,那不是科幻片里的东西么。
就凭这仿佛来自未来的动力装甲,足以说明他们来头不小了。但真正让慕容雪心头警铃大作的是,这三个人身上的危险气息,给了她未曾体验过的恐怖。
这三个家伙,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精锐。而且是在真正的战场上真刀真枪,从尸山血河里杀出来的那种精锐。慕容雪用自己的战士直觉得出的结论是,一对一,她对上任何一个都没有哪怕一成胜算。
想到此处,她持剑的手开始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脑海里随即第一个浮现的想法是二小姐的安危。此处是一片空旷的荒原,她们连逃跑都做不到。
“这位小姐,我们是来谈判的,可以把剑放下了吗?”那名少年的笑容非常有亲和力,语气也十分友好,“瞧,我们都没带武器。”他展示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手部覆盖的装甲随着他手掌的转动发出嘶嘶的轻微摩擦声。
“这么说来,你们就是螺旋学会派来的咯?”龙霜华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搭在慕容雪的胳膊上,压下那锐利的剑刃。
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彻,螺旋学会环形议会常凡青大人麾下,第303机动步兵师的师长。我身后的这两位都是我的副官。”
“唐先生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却已经身居师长之位,果然真正的新人类是我等旧人类所无法比拟的呢。”龙霜华调笑道。
少年的脸颊上染上了几分羞涩的红晕,“龙小姐误会了,我并不是新人类。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所谓的‘旧人类’。”
“诶?”龙霜华惊讶地捂住小嘴,“螺旋学会里难道不都是新人类吗?”
“从前是这样的,不过自从常凡青大人加入学会之后,学会对于旧人类的态度便转变了许多,一些像我们这样‘合格’的旧人类也被招募了进来。顺带一提,我的部队全都是由旧人类组成的。我们虽然没有新人类那样夸张的天生神力,但我们和他们皆是为了同一个信仰而不遗余力地奋斗的同伴。”唐彻解释道。
看来这个螺旋学会,行事的手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明不少。龙霜华想道,看来和他们达成盟友关系是极其必要的了。
念及此处,龙霜华又悄悄打量了一下面前那腼腆的少年,与方才现身时的那种杀气缠身的凌厉杀手判若两人。她暗自打定主意,就从唐彻入手,获取更多螺旋学会的情报。
“这里的景色虽美,却太冷了些。二位女士请随我来,具体的事宜还等移步到附近的行动基地之后,咱们再详谈。”唐彻伸出手,颇有绅士风度地为两位少女引路。而在他做出这个动作之后,一架运输机模样的飞行器在一阵光线的扭曲波动中显现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这是......”接二连三登场的螺旋学会黑科技彻底震撼了龙霜华和慕容雪。不仅仅是战斗人员,连载具都能隐形的部队有多可怕,略懂军事常识的人都可以想象得到。
“那么,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龙霜华不愧是大家闺秀,很快将自己的状态调整了过来,牵起慕容雪那微微颤抖的小手,在唐彻三人的带领下登上飞行器。
龙霜华和慕容雪手牵着手,坐在了机内专为人员准备的座位上,对面还有一排完全相同的座位。而在这两排座位的中间,龙霜华还看见了八个可沿凹槽移动的载具固定装置。
唐彻三人在对面落座,然后开始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龙霜华无意去偷听他们议论的话题,便放眼望向舱门外的平原。空无一物,一如既往,一成不变的荒凉。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慕容雪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默默地贴近,传导着亲密的体温。
舱门无声地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龙霜华感受到一股明显的向上托升的力量,她知道,此刻他们都已经脱离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