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睡着再到我醒来，我一直都在做一个梦，都是关于我这一趟历程的，令我感到吃惊的是，在我醒来以后，我细算了算，我们这么多的遭遇仅仅发生在三天内。三天我们忙活了这么多，怪不得在救护车开往医院的半路上我就开始架不住困意了。
薇和雨璃没什么大碍，她们俩是最早下床的，风腾比她俩晚一点，但也比我早，也就身上敷了些膏药，然后就养着去了，到底是他抗揍。
我就没那么好运了，听薇告诉我，我今天早上刚输的第二回血，昨天把修复手术做了。那一刀是特制的纳米共频刀伤，不知是不是走运，那一刀刺进了尺骨间的缝隙里，算是命大。而军区总院里常备DNA分化修复细胞，这只手除了需要适应适应，看看起不起排异反应以外也就没什么需要在意的点了。
我还打算多问一点关于柯瑞斯父女的事，但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我本来以为是护士跟我说出院的事，但没想到来得是希耶斯，又或者应该叫他罗殇。
“还躺着呢，许久未见，怎么抗伤的本事不如从前了？”罗殇带着些戏谑的口吻挖苦道。
“你要是来找不痛快的，我劝你改天，我现在没那个精力。”
“怎么了，输错血了？这么有气无力的。”
“连着三天，折腾了这么久，还不允许我累了。”
罗殇笑了笑，把果篮放到了柜子上，顺手从中取出个苹果，就跟那苹果是给他买的似的，二话不说就啃上了。一边啃一边说：“我也不是来跟你斗嘴的，想知道夏尔·柯瑞斯的后续行动吗？”
我就这么睡了一宿，昨天回来以后的事都跟喝断片了似的，什么也不记得，现在巴不得多打听一些关于昨天的事呢。
“怎么了？”薇也关切地问。
“夏尔·柯瑞斯昨天参加了记者会，把你们在第八区的，他知道的英勇事迹全说了一遍。”
“操。”我不禁骂了一句，赌气似的又躺下了。
“怎么这么大反应？”罗殇故作糊涂的挠挠头。他都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喜欢有太多东西暴露在公众视野下，那会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可能是战争带给我的精神方面的后遗症，我总是认为别人对我的了解越少，我就越安全。
“你都知道。”
“放心吧，他只说了事迹，没暴露你的真实姓名和容貌，人家好歹也是个学者，这点常识还是懂得。”罗殇安慰道。
老是拘泥于柯瑞斯的那些话也不是个事，我姑且试着转移了话题。
“那他们父女俩怎么安置的？”
“两人在第一区的研究所工作，过得还算舒适。”
听到这里我也就稍稍放心了些，自己的血也算是没白流。
薇又向罗殇问道：“希耶斯先生……哦，不，罗先生，第八区海神帮的后续呢？”
“别那么拘谨，两个名字私下怎么叫随你喜欢。”罗殇摆了摆手，笑道，“第八区啊，暴乱在第一区后续跟进的兵力增援下被镇压了，赃款被拨给了第八区，说是要开发新产业，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那，齐普赛留下的东西呢？”
齐普赛留下的东西一直由雨璃保管，那份U盘里的东西可以说远远大于此次行动的风险，我不禁有些没底。
雨璃则告诉我：「没事的，我已经把它交给官方了。」
“这下就都放心了吧？”罗殇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贴心的跟了一句：“此次前去第八区的武侦，零死三十四伤，重伤一人，那个倒霉玩意儿就是你。”
“卢西呢？”
“他可不能被算进来，我们的镇压行动都是秘密进行的，省得别人说搞内战。”罗殇无奈地摇摇头，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也别想着去看望他了，连我都被医院拒绝探访了，更别说你们了。”
“这样啊。”
一切都尘埃落定，结果也没有造成什么过大的损失，付出的代价也仅仅是自己多挂了点彩，我觉得还挺值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才不是呢。”房间里突然出现了反对的声音，薇双手抱胸，似乎对我的话很是不满，“根本不是！”
病房里静得出奇，薇像是忍耐了半天，此刻终于把情绪宣泄出来一样：“上川秋谷，我很谢谢你救了我，我对自己的不成熟也有了足够清晰的认知，但是下次，不要再这么作践自己了……”
我不懂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我，我到底与她有什么渊源，又或者是她手表监视器的那一头命令她这么干的？我自认为没有什么价值，值得让她替我抹眼泪，但我还是姑且答应了她：“嗯，下次会注意的。”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即将到来的沉默，罗殇替我应了门："请进。"
这次来的是护士了，她是来通知我出院的，只要这上午没什么特殊情况，我下午就能出院，去面临我旷了的三天的课……
不巧的是，风腾被认了出来，让护士小姐一顿批，最后又灰溜溜地被撵回了病房，雨璃也就顺势跟着风腾走了。
罗殇见状，也有些犯怵，一边说着不给医院添麻烦的话，一边走出了病房，走之前还不忘再拿我个苹果。
房间里就剩下我和薇两个人，气氛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她默默地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拿起刀，开始给我削苹果。对于她的举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只能尴尬在原地，假装看着电视上关于第八区的报道来分散注意力。
突然她像是被刺了一下，倒吸了口凉气，我马上转头看向她，她却把手指挡上，随即歉意地笑了笑：“不小心割到手了，我去处理下，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还没等到我的回话，薇就急匆匆地出去了。但是她似乎没想到，刀上和苹果上可是一滴血也没有。
我猜，又是那一头的人用一些特别的方式联系了她，她又要采取什么新的行动了吗。
她的态度和行动是令我最为不解的一点，据我的观察，她的情感基本不掺假，但是她的行动和对行动的说辞，就很值得怀疑了，我估计最近又不会太平了。
薇刚出去没多久，门又开了，我都快忘了这是今天之内第几个进入我病房的人了。
这俩人我也熟，是黛奥拉和科尔，理查德估计忙得要死，但还是让这两位抽空来看看我我，多少令我有些高兴。
「上川哥，身体怎么样啊？」
「还好，跟没受过伤似的。」
「你弄丢了我爸的枪，你等着他怎么拾掇你吧。」
我细一想，才想到，那把P90没子弹了以后，确实让我给顺手扔了，毕竟不是自己的枪，也找不到适配的子弹，就索性扔了，这个毛病该改改了。
「……我到时候赔他……」
「我爸要我给你带个话。」黛奥拉四下张望，确认环境安全以后，贴近我的耳朵，悄悄说：「我爸把齐普赛的那笔钱拿去投资了新的企业，第八区的就业问题有了缓解，但是上头知道那钱是你给出去的了，对外公布是政府调剂过去的。」
「合着，我摊上事了？」
「不小。」
我早就设想过眼下这个情况，自从“比歇门”¹事件发生以后，我真的对第八区的官方管理级层没多少信任感，与其给一个不信任的家伙，还不如给熟人。
（¹比歇门事件：是在凯恩都试运行初期，发生在第八区的大型国际贪污案，这一案件的主谋借职务之便，给Avios提供了近十三亿新欧元，也让第八区的现代化进程彻底耽搁，最后不了了之。）
黛奥拉没待多久就带着科尔回去了，期间还跟薇闲谈了几句，然后就是我跟薇的尴尬相处时光，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对她没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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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见的教室和桌椅，还有安逸的氛围，这些东西竟然少有地勾起了我的怀旧感，突然觉得好想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但这想法也仅仅一瞬，毕竟我早就睡够了。
下午，我的实战课被免了，虽然我解释了我的身体状况可以参加训练，但还是被指导员拒绝了，说是有个更重要的事要我参与。
于是我就被晾在教室，等着所谓的大人物的到来。
当树木的影子渐渐被拉长的时候，一位穿着卡其色大衣的大叔走进了教室，对我亮出了证件，说：“我是凯恩都保卫科特勤第三组组长黄明成，我们有事找你，上川秋谷先生。”
我什么也没说，直接在他的带领下跟着上了会谈室。
我也是头一回知道学校里还有这种地方，会谈室是个被三道门锁住的房子，完全屏蔽电子信号，隔音板估计得糊了三四层，内设却不怎么齐全，而且里面站满了人。
黄明成把门关上，随即对着里面那位坐在桌子对面的人说：“报告局座，人我带到了。”
被他称为局座的男人向他摆摆手，示意他站到自己身后，同时也示意我坐到对面去。我和黄明成都照做了，我刚一坐下，对方就和蔼可亲地介绍了下自己。
「我是凯恩都保卫科公安总局的局长，你可以叫我埃德文。」
对方操着一口流利的日语，我甚至在听到他说话的一瞬间怀疑了他的国籍。
虽然他表现得和蔼可亲，但是，下一句话一出口，就让他的笑容带上来几分危险：「我们查到，你把齐普赛的赃款留给了第八区管理组织——海神帮的头目，理查德·克莱芬，哦，我现在应该叫他，理查德·科多罗维奇·纳塔希维科夫，确有此事？」
都让他查到了，估计就连理查德派我跟西福尔打交道，是因为西福尔可能知道我妹妹的下落的这些细碎事他也清楚，我也没必要再跟他兜圈子了。
「嗯，我承认。」
「你这算犯罪，你知道么？」
「想一想，你让我怎么相信能搞出“比歇门”事件的管理者？」
「我承认，负责管理第八区的组织确实有过贪污大案的污点，但是，人是会换的。」
「在我眼里不会。」
埃德文笑了笑，重新坐正，摆了摆手道：「罢了，我不是来追究你的责任的，这笔赃款你确实有你的理由来处理它，就算我站在你的位置上，也未必能选择相信政府，所以我不会张扬它。」
天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就算第八区官方管理层曾经搞过让第八区沦为贫民区的大贪污事件，让我不再信任政府，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了却我的罪责，所以，他一定另有目的，甚至可以说，他根本不是来问罪的，而是来以此要挟我，让我干点什么的。
「条件呢？」
「你现在是凯恩都的有名人士了，我们需要你来树立一个良好的社会风气，来告诉民众，他们生活在一个足够有安全感的城市。」
开门见山，就是为了把柯瑞斯失踪案的影响给压下去，塑造一个和平城市的假象，为此，需要一个人来给大家希望，而英雄，无疑是最好的材料。
「您也知道武装侦探的职业性质，就连我们的制服外观都和普通学校的制服是一样的，我们如果轻易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所以……」
「我们只需要你的人，至于你以什么名字，什么样貌出现，我们管不着。」
「好，只要能够保证我不暴露，我没什么意见。」
就算他非要暴露我，我也没辙，不过，既然我对他的价值那么大，那他多少也会顺着我的意的。
「我们会举办一场表彰大会，具体时间另行通知，希望到时候，你能在场，关于你真实身份的信息，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封锁和混淆。」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他老谋深算地笑了，他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我也笑了，因为我知道，我为自己省了个大麻烦，虽然小麻烦还有，甚至变多了，但是，最起码总体上是少了。
等我从会谈室出来以后，都到了放学的时间了，埃德文在跟我商榷了表彰会的事以后又开始和和气气地跟我套情报，我深知瞒着他们对我没好处，就索性都说了。现在，他们一行人先撤了，我也准备回教室收拾东西。
刚进到教室里，我就发现，薇还在等我，她站在我的桌旁，怀里抱着我的制服，她一见到我就走过来，把我的制服递给我。
“你的衣服，已经修补好了。”
我稍稍打量了一下，修补工作很细致，纳米材料的昂贵费用都由学校承担了，我不用花一分钱，不然，我还真舍不得去花高价修这么个东西，要是我肯定是选择便宜皮实的防弹插板。
薇又递过来一个东西，我仔细一看是个弹匣，新的，还是带快拔的。
“你不是为了给我们挡枪，坏了个弹匣么，这个给你……”
“哦……谢了。”
我接过弹匣，将它别在了制服内侧的暗袋里。
“没什么事就回家吧，今晚吃什么？”
我主动地跟她搭上了话。
“都行，我不挑。”
说着，我们俩走出了教室，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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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秋谷并没有太在意，继续气定神闲地等红灯，而薇则不为人知地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云浩发来的消息。
“已经确定，上川秋谷就是当年在上海的Travis小队队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薇此时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小心避开手表上的摄像头，将消息删掉。她看着走在前面，回头招呼自己快点走的秋谷，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