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波自己的情报市场,确实如他所说,那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谍报中心一类的地方,现在他已经做了甩手掌柜,不再打理那里,新的管理人上任后,给那里改建成了黑市。
虽说是黑市,但似乎跟违法交易也没什么关联,不过都是嘉波的片面之词,我还不能全信。
“靠谱么?我可告诉你,本答应给你的钱就是我全部家当了,多一个子都没有。”
“没事的,有我做担保,没准一毛钱不要呢。”
满口谎话的老骗子,这两句话也洗不掉他的可疑程度。但他带我走了条我不知道的路,使得我避开了显眼的街道。
他口中的入口很偏僻,我们拐了好几个弯,绕到了小巷里,嘉波带着我,大摇大摆地进入了一家饭店,还是走的后门。
但没想到后门口也有服务员,比起前门口的接待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服务生面容和蔼,但在我看来,明显警惕地瞟了我一眼。
“是两位么,嘉波先生?”
“四位,但有一位来不了,帮我备个五人桌吧。”
服务生明显放下了戒备,脸上的职业微笑都变得自然了许多,领着我们往后厨走。
我没多问什么,嘉波也很满意我的状态,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我们来到后厨。那服务生跟一个疑似厨师长的人说了些什么之后,那厨师长走了过来,在嘉波耳边简单嘱咐了些什么,嘉波拍拍胸脯,似乎是在说保证什么什么。
那两人撤走了,嘉波轻车熟路地带我前往盛菜的地下室。
“你那是在对暗号么?”
“嗯,告诉他我要隐藏服务。”
“隐藏服务?”
“嗯,这里是我一手缔造的谍报帝国,我敢说FBI能找到的,我们也能找到。”嘉波有些自豪,“所以,找个人什么的,随便找,这里只有尚未发掘的情报,没有找不到的情报。”
那地下室不大,人也不多,其中伏在电脑桌前的一个男子,仅仅回头瞥了我们一眼。
“稀客啊,多少年了?”
“没几年啊,你们开始了这个什么什么运动之后我才撒手不管的。”
“放尊重点,是反资本化运动。”那人总算是转过来了,“怎么你来了?外头还能有你不知道的情报?”
“当然不会有,我的这位顾客要找的,可不是我可以找的人。”
那人细细地打量了我,突然笑了下:“布莱娜手底下的红人啊。”
还是让他认出来了。
我刚想着辩解两句,那人竟直接拔出枪来,我提前发现了他的手在往腰间去,于是先他半秒把枪架到位。
“上来就掏枪,可不像是谈生意的样子啊。”
“我跟资本派的蛀虫没什么话可说。”
“我觉得你误会了什么,我第一不想卷入你们的派系斗争,第二我是以中立身份来美国的。”
“布莱娜不应该许给你什么好处,好让你站在她那边么?”
“我只是来找人的,来找上川初夏。”
那人突然一怔,随即恢复神色,不一会儿就把枪放下了,对嘉波说:“还真是你找不着的人。”
见他放下了枪,我也把枪放下了。
“嘉波你最好解释一下。”
嘉波毫不客气地拉来两把椅子,示意我坐下,我怕又来点什么动刀动抢的局面,干脆没坐。
他见我没那意思,也没太在意:“我放弃这里之前,跟他们约好了,凡是涉及到他们组织的人,一概不查。”
“组织?”
那名男子突然插话:“没错,组织,‘入殓师’。”
“我再重复一遍,我是中立身份,潜在意思是我对你们的派系斗争一概不知……”
“你要找的人,是入殓师的干部。”
“我靠……”
在小时候,每当初夏要闯祸了,要卷入麻烦了,我几乎都像是有特异功能一样,全都可以提前知道,现在这样的话进到我耳朵里,也符合我的猜想,再怎么呜呼哀哉,不过是我无奈的叹息罢了。
“所以,你能将我引荐给她吗?”
“不能,你既然没有加入入殓师的打算,那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都已经很出格了。”
正当我还想在理论理论时,他又话锋一转。
“但是,既然你们二人都姓上川,我可以破一次例。”
“谢谢?”
“有条件的,嘴巴严实点,不该说的别说。”
“那是当然。”
“嗯,我是‘白蚁’,前CIA情报部门特工,现任入殓师第四行动组联络员,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明天会有密信发给你,能不能见到她,看运气了。”
“嗯,谢谢。”
我伸出手,试图给他握手以示友好,但他却仅仅是看了一眼,回给我一个一眼假的微笑,就转身过去,伏在电脑前忙活不知道什么了。
我想着窥一下屏,但好像波长不对,电脑屏幕只是在发光,却看不到字,恐怕只有白蚁的眼镜才能把杂波滤掉,然后看见字吧。
嘉波带我出去了,没和我说什么话就走了,只是告诉我,找个隐蔽地方呆着,最好坐末班车回宾夕法尼亚,现在坐地铁很危险。
回去太晚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回去越晚,人家查到我不在的几率就越大,那个盖瑞克·亨德里克斯指定已经盯上我了,要是他来点强硬的,硬闯酒店探个究竟,柯瑞斯先生他们也不好藏。
“我可等不了末班车,晚一点都是危险。”
现在是晚六点,下班潮的尾巴,人可能还是很多,但我不能再拖下去了,径直坐地铁,回到新费城。
◎◈◎◈◎◈◎
等我赶到时,下班潮已经结束了,七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孤零零地坐在车厢里,头顶惨白的灯光更是令人倍感孤寂。
窗外的墙壁上,各色光彩的广告牌一闪而过,完全不知道给谁看的。周围呈现出闹鬼一般的寂静,没有谈话,没有脚步,没有疲惫上班族的喊声……只剩下地铁车厢连接处微弱的错位所发出的轻轻吱声。
这诚然是好的,我不会担心任何人认出我,我在此时此刻是绝对安全的。
但不应该,这一切都不应该,我实在放心不下,去了别的车厢看看,依旧是无人,无人,无人……
空调鼓风机发出呜呜的声音,地铁划破空气的破鸣声,各类或大或小,或该存在或不该存在的声音,此刻都被放得很大,在我打大脑里制造不应存在的听觉信号……
一号厢,无人,二号厢,无人……难道我全然没有注意到,我上了一个没人上的地铁,而且毫无知觉么?
五号厢,六人,七号厢,四人……
总算有了些生气,不像那几个车厢一样,跟太平间似的停着我一个死人。我回到最开始带着的车厢,也算是放下心了。
又有别人像我一样串车厢溜达,我听到开门声越来越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人,总之别和他起交集。
我将墨镜戴得更严实些,假装自己在低着头打瞌睡。不一会儿,最近的开门声响起,我的视野内出现了一只穿着女式凉鞋的脚,看来八成是普通人,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她为什么要来串车厢?
这个问题是我再次陷入了紧张状态,不要抬头,不要看她,不要与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有任何交集……
“嘿,谢天谢地,我还以为整个车上就我一个人呢。”
我没有回话,继续假装打瞌睡。
“额,你不回复我一下吗?好吧,有点尴尬……”
难道是点名道姓跟我说的?要不要回?借机确认下她是谁。
“嗯?哈啊——抱歉,我没听见……你说什么?”闹的我真的睡着了似的,我还特意猛地一低头。
“我是说,我还以为车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呢?”
“哦,你一说我才想起来,今天车上的人是有点少啊。”
“嗯,平时这个点人虽然不如下班潮人多,但也不至于每个车厢都是空着的啊。”
看样子像是个辣妹,一头波浪金发,散发友善气息的蓝色眼睛,穿着暴露的低胸吊带背心和牛仔热裤,翘着二郎腿,似是在炫耀似的,颠着脚,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搭话,外人都看不出来我们俩是陌生人。
等等……
每个车厢都是空的?
“你从哪号车厢来的啊?”
“九号。”
我在一号车厢,我从一到七全看过了,五号和七号车厢是有人的,如果她一路上谁也没看到,只能从四号开始,为什么我没见过她?
我再次看向那个辣妹,纵使她的眼神没有变,但她的蓝色眼睛再也闪烁不出友善的光芒了。
她是谁?她为什么要撒谎?
是FBI的人?亨德里克斯动手了?
终点站是不是有人等着抓我?酒店是不是有人等着抓我?
我要不要点破她?她与我接触是为了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我额头开始冒冷汗了,我不敢点破,一旦引发冲突,事情绝对不好收场。如果她是FBI的人,那我就死定了。
她坐在我旁边,我下意识地挪开半个身位。
“怎么了?”
“没,我不太习惯离别人太近。”
“这样啊,抱歉抱歉。”
不论她再怎么表示友好,我都不可能相信她了。找个借口开溜吧,上厕所?让她堵在厕所门口就坏事了……
“诶,朋友,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啊。”
“怎么说?”
“没什么说法,就凭感觉,你住在新费城吗?”
“不是,我是麻省理工的走读生。”
“诶,真的啊,明明看起来还是我比较大,但实际上你比我大?”
目测这位身高是比我要高一点的,真打起来,我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好酷啊,你读哪个系?学校里大家怎么样?饭菜好不好?有人欺负你么?图书馆真的座无虚席吗?还有还有,住宿环境怎么样?哦抱歉,忘了你走读…但是但是……”
她的问题越问越多,脸贴得也是越来越近,整个人都快靠过来了。我感觉她下一秒就会掐住我的脖子,把我制服。
恐惧和紧张迅速占据上风,我赶忙开口:“停停,太近了……”
她却一愣,稍微退回去一点,低头看看自己,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害羞了啊,明明年纪比我大,却还是像个小弟弟一样,没关系的哦,姐姐对身材很自信,所以偷窥一下下也是可以的哦~~”
“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撤到对面去。
“怎么走了啊,还真是害羞了啊?”
要到站了,我得赶紧离开,我得赶紧换个车厢离开,没准那帮FBI的,还是别的组织的什么什么人,就在一号厢门口盯着我呢。
“我要下车了,再见。”
我去往三号厢,期间地铁停了,我刚刚打开三号厢的门,她就从后面抱住我,虽然前胸贴后背,但脚却别了过来,阻碍我逃跑。
“诶啊,别走这么快啊,我向你道歉,不该逗你的。”
“但是……我真的……该走了。”
她手劲很大,完全不像是个普通人,我几乎很难挣开。
“这样吧,我请你吃饭赔偿你,再之后,去酒店也没·关·系·哦~”
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开门声,真的有人在查一号厢,那人已经来了!
不论如何,这个女人的目的就是拖住我,好让那些个不知什么组织的人抓住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虽然不想产生冲突,但我别无他法。
“对不起了。”
“什么?唔呃!”
我两次强力肘击,击中了她的腹部,脱身后一把把她推向二号厢内,反手拍上门,立刻从三号厢出口出来了。
我听见后面隐约在喊“三号厢出口”,来不及多想,我挤开繁多的人群,既然这一趟这么多人等车,那么上一趟人这么少就是人为制造的,那女人必定是FBI的人。
我钻入人群,消失在夜色之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