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害的！”
“不，淮南，冷静……”
“我冷静不下来，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不是的……”
我看着她的泪从眼角争先恐后地滚落，她的声音几乎被风撕成碎片，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双手抱着头不顾一切地尖叫。海浪随着她的尖叫声涌去又退去，一浪更比一浪高。
深蓝偏黑的海水打在礁石上碎成片，晶莹地反射着月光。沾在她的头发上、衣服上，亮晶晶地，像一颗颗水晶。
她抱着头，痛苦地嚎叫着，嚎叫着，仿佛被世间所有的伤悲倾注于一身。海鸥从她身侧飞过，发出一声绵长的悲鸣。
“不是……不是你的错……”
我好想告诉她，都不是她的错。是我，是我，害得世界分崩离析，害得人类毁于一旦。对不起，不要自责了好吗，淮南，是我对不起你，是我……
我终于迈开了沉重的步子，我向她伸出手；我想触碰她的深黑色长发，我想把她抱进怀里，但是刚一张开双臂——
我的身体，直接虚无般穿过了她！
*
睁开眼的时候，一滴水正好落在我的眼眶里。和还未落下的泪水一块儿，混合着沿眼角滑落，到太阳穴，再滴进耳廓。
好半晌，我都没能反应过来那是帐篷漏水了。
“狐茗？”
我下意识往怀里一看，原来淮南窝在我怀里就睡着了。刚才噩梦，大约不小心吵醒她了吧。
真是抱歉，但是，不想抱歉。
不受控制地，我唯有将她越抱越紧，仿佛要将她揉进怀里一样，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抱她，我好怕她跑掉。
我不会让你变成世界的罪臣的。
我会背负这些所有的。
“狐茗……你抱得太紧了……”
我知道，我知道。
“狐茗……我难受、唔……”
嗯，我知道。但是，就这样一会儿吧。拜托了，就这样继续下去，到世界终结吧。
“快到五点了，够时间去交班照顾伤员了……”
不！不可以。
我不能让世界终结。我不能让你……背负这么多的生命。
双臂一软。
*
“狐茗昨晚没睡好吗？”
黄金二十四小时已经过去，救下来的伤员比预想中的多多了。余震使得来时的路重新被封上，除极个别用直升机运走了，剩下的更多数只能在本市搭个帐篷，就近照顾。
屋漏偏逢连夜雨，地震过后的大雨，淮南和狐茗的那顶帐篷不知怎的破了个洞，一直漏雨到天亮。
狐茗摇头。
“不，很小一件事，只是我多心了而……”
而已。
淮南却突然从后面一把把她抱住，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轻轻吸气。
“狐茗做噩梦了吗？害怕吗？放心，有我在，我会好好照顾狐茗的哦。”
“放心啦，余震过去就好了。这么大的灾难，我们都没事，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呀？”
“所以呀，相信奇迹啦。”
她的气息在耳边，暖暖的，甜甜的，狐茗浑身一个激灵，嘴唇微微动了动。
“我喜欢你，南南。”
“……嗯，我知道。”淮南笑得很无辜，“我们是这么要好的闺蜜呀！现在开始，是过命的交情了。”
“不……”
“嗯？”
不是那种喜欢。
狐茗别过头，终归没能再说出口。
“去哪一块新电池吧，这个体温计没电了。”
狐茗故作无所谓地挣开了那个怀抱。
“嗯，陪我一起吧。还有纸杯和葡萄糖，我一个人拿不过来。”
淮南牵住了狐茗的手，走出了帐篷。
冰冷的雨点落在脸上，她们两个跑着，一前一后地跑着，绕过一个又一个帐篷，在雨中尽情地奔跑。
“会感冒吧……”
“不会啦！”
呼——
是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
那大风卷起了淮南的长发，在风中自如摇曳着。帐篷的帆布也呼啦一声被吹起，直上云天。
雨滴还是冰冷的，但握在一起的手很暖和，温暖在两人之间传递。
神啊，求求你。你庇佑了亚特兰蒂斯几千年，请再稍微，庇佑一下你的子民吧。
神啊，求求您。就算只是在大雨里拥抱，也请不要将这段时间这么快结束。
狐茗用力将淮南拉进怀里，双唇相覆。她轻轻挑开淮南的贝齿，双舌交绵，温柔无数次地在舌尖交汇，那样的触感，那样的柔软……
对不起，是我错了。
“唔狐、唔……”
一次次地吻住，分开，换气，又吻住。很有默契，仿佛已经这样做过了好多好多次。
其实，也真的是这样的吧。
她放在心尖上的小公主，真对不起。这一世明明都知道一定会是痛苦的回忆，还是要叫你铭记。
即使知道结局了你还会爱么？
狐茗记得，那一天她和淮南在书房里看《海的女儿》，她曾这样问过淮南。
那个时候，淮南说了什么呢？
为什么不记得了呢。
“狐茗……不要亲了，不要亲了……”
淮南抱紧她，抱得很紧。大雨冲刷着，狐茗的刘海紧贴在额头。
“不要亲了……我知道狐茗说的是哪种喜欢了，我知道了，我也是的……”
狐茗一怔，用力抱住淮南。
不管了，至少现在，不管了。
*
“嗐，这帐篷的设计到底有没有考虑正常人类的智商啊。”
淮南大囧看着眼前的好大一张帆布，手忙脚乱，想摊摊不开，想理理不清。
“南南，看这样。”
狐茗用一根竿子撑起一大片帆布，然后将布条末尾系在竿子中央，和另一根竿子首尾相连——
“诶！这样再系在木桩上……”
“嗯，这就好啦。”
狐茗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喏，那边你来弄吧。还要去帮忙分药，发早餐，还有好多事呢。”
“唔，是呢。好吧，我自己来试试……”
狐茗看着淮南的身影，暗暗下定决心。
但狐茗不知道的是，淮南也在暗地里下着决心。
淮南摸了摸卫衣内侧的口袋，深深吸了一口气。
“狐茗啊，过来帮我给十七号拿一下退烧药可以吗？”
“好啊，等一下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