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拿到出院报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大写加粗的懵。
“今天是多少号？”
“七月十一啊。”那个护士有点莫名其妙，“放心吧，没写错。”
七月十一！！
难道她从溺水之后就昏迷了十好几天吗？不对啊，那醒来的时候氧气罩和各种管子应该一个不少吧。
淮南方了，特别方。
“狐茗。”
见到那人从拐角处走来，淮南腿都软了。
“你老实告诉我我昏迷了多久？”
狐茗看着她。
“一天一夜。”
“今天多少号？”
“七月十一。”
“不对啊！”
淮南现在更迷茫了。
“我怎么记得我们是在东郊……”
“嘘，小声点。”狐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去过东郊。”
哦，对。
东郊和西郊一直是邶城两个比较敏感的开发中地区，前者是因为二百二十一号和全国唯一一家合法安乐死机构，后者则是拥有全国最大的绞刑场。
在还没有废黜绞刑的及尔兰共和国，人人都忌惮着这两个名字。
不过这倒是把淮南提醒了：“江医生呢？”
“她啊。”狐茗面色些许担忧，“她说她放下了过往，要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她不是在我们两个面前这么说的吗？”
“额……其实不瞒你说……”
淮南觉得这话不太好脱口。
“我失忆了。”
“诶？”狐茗眨眨眼，“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当然记得。”淮南嘴角抽了一下，“我失去的只是……过去二十天的记忆，从在东郊我溺水过后。”
“这样啊……”
狐茗的接受能力显然比一般人强一些，上下打量淮南几个回合后，就迅速适应了这个设定。
“嗯，没关系，可能是缺乏营养加上受到惊吓才会这样的，肯定很快就会好的。”
狐茗的语气听不出是在安慰淮南还是安慰自己。
*
找到手中的小记事本完全是个意外，当我要把外套理平整放进水盆里洗的时候，这个小笔记本却突然掉出来。
我迅速将它捡起来，不知为何，并不想让狐茗看到。
“那我就先去一趟了。”狐茗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好。”
我是如此回答的。待她走后，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个小本本。
第一页是很潦草的“hn”两个小写字母，连笔和“m”十分相像。
我确定这是我的亲笔无疑。
再翻开一页，日期写着六月二十二日，暴雨。
“我要开始记录这些，以免再丢失记忆。”
回忆起来，我的确莫名失去了好多的记忆，或者莫名其妙昏倒。而每一次，几乎都在狐茗身边。
……我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和狐茗有关。
再下一行，只有短短几个字，却足以让我屏住呼吸。
“淮南！”
听到这声呼唤，我下意识就把手中小本本合上，往衣兜里一揣，随即狐茗在门口探出头。
她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我想了想，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嗯。”
我不敢有半点反常的举动。
*
“狐茗她……可以在水下呼吸。”
狐茗和淮南拉着手，一前一后走在小雨中。研城虽临海，但这个地形却是出乎意料的奇怪。海拔甚至比在内陆的邶城更高出一截，加之排洪及时，街道上几乎没有多少积水。
没有被地震摧残的人们稀稀散散在大街上游荡，风几乎吹翻他们的伞，大雨拍打在他们的脸上。
但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还要去工作，还要赚钱养家。
狐茗和淮南两个未成年的姑娘，没有大人的看护而住在一起，生活来源几乎都是勤工俭学。三点放学后，拿着所有的东西就要迅速前往打工地点，否则下个月就可能没有饭吃。
警察也不是没有问过，只是每次都被用“家长说锻炼我们”这样的借口堵回去，再追问，一听到淮南母亲的名字，谁都会闭嘴。
那是当今商场一把手，政治手腕无敌的江先生的夫人。
“近日，俄罗斯、伊朗、美国、日本、葡萄牙、英国等多国多地发生四到八级地震，造成直接损失六千七百亿美元，间接损失……”
路过某家店的橱窗，电视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流畅。淮南和狐茗这是要去儿童中心照顾还未被领回的孩子，虽然目前的人手略微充裕了些，但淮南还是想在一线尽一份力量。
“这场天灾逼死太多人了。”
淮南如是开口。
“……如果不是天灾，是人祸呢？”
淮南偏头看了看狐茗，微微一笑。
“那么那个人还蛮厉害的，撒旦会喜欢他。”
*
“别哭了，小弟弟。”
我在兜里摸索了好半天，终于心一横，将那颗糖果拿了出来。
“给你吃糖！吃过就不要哭了哦，要坚强！”
以前我哭的时候，妈妈就是这么哄我的。我揉揉眼睛，鼻子有点酸，但似乎没有眼泪。
大概是因为我长大了，变坚强了！
我希望是这样的。
他看了看我手中的糖果，止住了哭声。
“给我吗？”
“嗯！是淮南姐姐给我的！”
“那是谁？”
“一个天使！”
我笑着剥开糖衣递了过去，而后又突然觉得笑不出来。
……不知道淮南姐姐怎么样了。
狐姐姐……是坏人吗？
不！坏人才不会那么温柔呢。
我紧紧拉住衣摆，但是，但是我看到的，的确，淮南姐姐昏倒在了狐姐姐的怀里。
……而后她的眼神，在某一瞬冰冷地可怕。
她说，小夕，早安，吃早饭了么。
*
“苏医生，今天有两个学生将要来儿童中心帮忙。”
“哪个学校？多大了？”
“邶城十中，高三的女生。”
苏洛推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看着手中的病历，点头。
“嗯，好。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狐茗，一个叫淮南。”
淮南……？
苏洛神色一凝，而后抬头。
“淮水之南那个淮南？”
“嗯……是的。”
高三，十七岁，十中，那便错不了了。她合上手中的文件夹，起身将白大褂脱下来随手铺开在桌上。
一推眼镜。
“我还有急事，必须去处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