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刘羽。”说话的是我同班同学
刘羽一直看着前方路面，并没有注意有人过来，就是注意到了也不会去看，以免惹麻烦。直到他叫了他的名字刘羽才转过身。
“张城啊，早。”
昨天的事情使我非常想找个人述说，但想到这情形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说了只会造成别人的担忧和困扰，只好选择沉默了。
“你的表情让我感觉你有心事。”张城打量着刘羽的脸色。
我的确有心事，但跟你说也起不到作用。“没什么，只是昨天没睡好而已。”刘羽只能敷衍过去。
刘羽说这话的语气并不是很自然，因为他看见旁边两栋楼之间的小路存在着许多奇形怪状的鬼怪，伸展着只有裸露血肉的肢体，没有皮肤，就是一些扭曲的肉块。阴暗的角落像是给鬼怪提供养分一样，让这些怪物像蛆虫一般茁壮生长着，给人心理和生理的双重不适感。
啊...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糟糕了，还是一直都这么糟？刘羽拉住企图从这条小路抄近道的张城，这么脏的路就别往里走好吧。
尽管这些怪物应该不能直接伤害到普通人，但不管怎样，让他们接触到这种东西还是于心不忍。
在学校也是，刘羽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听课，他紧盯着老师表现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但他既没做笔记也没整理思路，因为他的脑子已经因为昨天的事烧光了，已经放弃了思考，尽管这并没有让自己成为究极生物，但自闭能使刘羽不再不由自主地去想那种直面恐惧的战栗，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老师旁边的一道黑色身影正在黑板上奋力书写着，大概是高中数学的内容。有的内容和老师的国语要点混杂在一起，不过同学们看不到。黑影不时转过身来，扫视着全班。
“大家听懂了吗，没懂一定要问知道吗。”黑影用似乎发自灵魂的声音沙哑地问到，声音里没有一丝恶意。黑影并没有像其他鬼怪一样扭曲，或许他比较纯粹吧，生前因为某个原因对学校感到不舍，死后便化作执念。黑板上的奋笔疾书没人能看到，除了刘羽，或许...我能帮到他？他这样想着。
帮什么？你能帮他完成心愿？不可能，你现在朝不保夕，说不定明天就成为路边的野鬼，你有什么资格去帮他...刘羽质问着自己的内心。不过...至少可以去给他献朵花吧，这应该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可以去问问这位老师姓名，下课后刘羽就准备动身去办公室，借口嘛...就说是姐姐以前的老师，听闻他的事情后就想去悼念下，或许有些牵强，但刘羽那还仅剩的脑细胞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出门没走几步就有位同学向我打招呼，路星野。现在出现真的很麻烦...刘羽已经快没喘息的空间了，他叹了口气。
“今天你来得很迟的样子，我还等了你十几分钟呢。诶，今天心情不好吗？”她晃着脑袋观察着刘羽的脸色。刘羽叹了口，因为他们家住得比较近，所以有时会一起上学。但现在他并不想她在这里，不是因为她不漂亮，怎么可能，不漂亮刘羽也不会经常和她一起上学了。问题不是出自她本身。
“看得见吗？看得见吗？看得见吗？看得见吗？”
那个怪物整个身子都趴在星野的肩膀上，破烂的白色连衣裙下的身影若隐若现，脸比第一次遇到的怪物还要奇怪，刘羽怀疑它应该是跳楼死的，而且是脸着地。眼睛和嘴巴都是竖着的，本该是鼻子的地方只有两个空洞，呈现出一个极不协调的怪异感。
充斥着恶意的低语在刘羽耳边盘旋，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如果现在打开刘羽的头盖骨，里面的脑子一定是团浆糊。他勉强注视那怪物一瞬间，然后尽量使自己自然地使自己的目光转向星野的脸。刘羽木然地看着她。比她大两倍的怪物就趴在她肩膀上还这么淡定，无知真是幸福，他真的很羡慕，显然他是回不到那种无知的状态了。
“怎么了？”
“跟我去个地方，我有事跟你说。”面对她的疑问刘羽头也不回地抓住她的手腕，不时回头张望。而她不知道误会了什么，脸显得绯红。
刘羽绝望地停了下来，那家伙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了她身上。他大口呼吸着空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刘羽...你这是要告白吗？”她羞涩地抓着衣角，低着头轻声问道。刘羽眯着眼睛望着她，你在逗我吗？这种情况我有心思谈恋爱吗，如果你能看到这种场景恐怕都吓哭了吧。算了，你看不见最好不过了。
必须要做个决定了。
刘羽微笑着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她脸又红了些。拍了拍她的肩膀，“上面落灰了。”然后深深地看了眼肩膀上的怪物，刘羽和它对视了一秒，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厕所迈进，刘羽知道它肯定会跟来的。
路星野抬起头来，看着他决绝地走向走廊尽头，脸上浮现出深思的表情。
“看得见对吧？看得见对吧？看得见对吧？看得见对吧？”它不断在刘羽耳边呢喃，这种催人疯狂的声音不断折磨着他。把水用力地浇在脸上，冰冷的水温刺激着神经，也使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差一点就表白了，真危险啊，我是脑抽了吗，把她拉到角落却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不能这么懦弱，下一次一定要说出口。”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朝着镜子露出一个微笑，镜子里映着一张平静略带笑容的脸和一张扭曲着五官的脸。
一脸轻松地吐了口气，“我一定能行的，她肯定对我有意思，坚持住啊。”刘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过这样的话那怪物也不会知道，不知道能不能迷惑住它，不过这些话倒是把自己给迷惑了。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微笑着面对它，刘羽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句话，于是露出灿烂的微笑，在周围莫名其妙的眼光下走进教室。
在中午时间询问到黑影老师的埋葬地，得知他已经去世一年多了，而且是在课堂上猝死，这或许是他留在教室的原因吧，他对此还有留恋。
申请离校后刘羽立刻去花店买了支花，墓地离学校并不算太远，叫了辆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对此刘羽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是墓地，难免有些鬼魂不愿离去，不过...只要表现得像一个普通的悼念老师的学生应该不会引起注意吧？
另外这件事也是为了自己...想到面对那些怪物的无力感，面对那些无法形容的恐惧，随时可能会有的性命之忧，想到生命的脆弱。来墓地悼念老师至少还能证明自己还能做出点什么，自己既然能看到那么也应该展现出这种能力存在的价值，哪怕只是心里安慰。向死去后仍然不舍课堂的老师表达敬意，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了。
告诉他，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注意他的努力，至少我能看见。希望他的灵魂能因此得到安息。
绝不是因为他挡住黑板上的要点内容了！绝不是！
这些都不重要，反正现在也无心学习了。
刘羽定了定神，“您的努力，您的执念我看到了...谢谢您默默地陪了我们这么久，不管您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留在学校，我都要谢谢您的坚持...”
刘羽认真地说完这些话，将花慢慢地放在墓碑上，上面写着两行字。
一个体贴温柔的父亲，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
当刘羽抬起头时，发现有个黑影坐在墓碑上。
“谢谢。”黑影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原本以为不会有人再注意到我了，不过我还是像以前那样上下班，在学校给学生讲课，在家里给女儿讲故事。尽量不让脑子里的知识淡忘掉，但没有人注意到我，连我的办公桌都属于别人了，但我依旧想扮演好我的角色，不过有时家人的几句话就让我意识到...”
“自己已经死了，我有时都怀疑这灵魂里的记忆到底是不是属于我。”
“明明还有这么多在意的事情，却就这样滑稽地死去了...”他述说的语气平静而又忧伤。
黑影笑了笑，“你是第一个注意到我的学生，我一定会好好关照你的，有不懂的问题可以来问我。”
“一定要来问，你看看你上课那假装专心的样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刘羽尴尬地笑了笑，“最近遇到了些事，完全没法振作起来。”
“我知道，你能够看到这些肯定很困扰，但老师我也没办法，不过现在附在你身上的那个，老师一定要帮你解决掉。”
刘羽后退了一步，“我来这不是找您解决这个问题的，我能感觉到老师您不是它的对手，我来只是...”
“好吧，不管怎样，我都不希望你出事，你可是我的学生，如果我有能帮到你，就尽管说吧。”他表情显得很严肃。
“对了，我叫王熙然”
刘羽向着黑影深深地鞠了个躬，随即离开了这里。
“唉...”
黑影叹了口气，身体变得凝实了一些，眼神流露出一丝复杂。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他望着刘羽离开的背影。
下午时间基本上都在沉默中度过...
“一起走吧，一会去新开的书店看看。”张城叫住刘羽，但他现在只想去一个地方。刘羽拒绝了他的邀请，心理越发沉重地往前走着。
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着，只有小时候才去过的寺庙，就这样不断思索着前进，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内心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那寺庙应该就在这森林里了，刘羽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自从进入森林后，那鬼似乎狂躁了起来，低语声密集地传入刘羽的脑袋里。
那低语声哔哔了这么久，不干吗？我都想叫它多喝热水了。它像是勺子杀人魔一样坚持不懈，不断重复的话让刘羽感觉自己都快得神经衰弱了，这样下去总有天会坚持不住的，这难道在它计划当中吗？！
他快迷失方向了，这附近很偏僻，除了公园和几条小河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如果迷失在这的话就完蛋了...如果不在今晚解决掉它，谁知道它还要缠我多久，刘羽不停地思量着。
皎洁月光照在身上并没有使他感到心安，反而感到心慌。
“你逃不掉的。”内心突然钻出这么个念头
心底一沉，一阵心悸。恐慌、无助、绝望，众多情绪在心灵脆弱时瞬间淹没了自己。
刘羽艰难地抬起腿，如同迷路的羔羊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