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行走在街道上。
赛博市的表面和其他的现代都市其实并不是不一样，只是「潜行系统」和高犯罪率让人们改变了对这座城市的看法。
“叫卖！叫卖！”
“今天xxxxx也是大特价！”
“小哥~我看你还不错哦，来玩吗？”
聆听着街道的细碎声音。
至少，我觉得没有不同。
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的小男孩没了踪影。
回头看去，发现梓烁正好奇的趴在玩偶店的玻璃窗观望。
我跟过去。隔着玻璃，是一个与人等身大的猫玩偶。玩偶通体黑色，有着绿色的剑瞳，原本的露肉地方全部改换为绿色。
总感觉有种奇怪的幽默感。
他应该很想要那个玩偶吧，身上刚好有带类似于银行卡的东西。
我提前摸了摸口袋，确定自己的钱还健在。
“想买吗”我低头看着他。
“不想”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说。
“你想的吧”
“不想”
“你不想吧”
“想”
他在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被我深深的套进去了。
我拖着梓烁进了店。
店内整体装潢与现代无异。货架上整齐的排列着小小的玩偶，更大号的则是配着垫子置放在走道上。
梓烁一进了店门，便被各种可爱的毛绒玩偶深深的吸引，双眼冒着星。
“想要哪个”
“刚刚那个黑的猫猫吧……我觉得睡觉有东西抱着挺好的”他纠结的点着嘴唇。
“难道你睡觉没抱着我吗”我故意问道。
“不是这样啦……只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是该自己睡觉了”他依旧看着货架上的各色玩偶。
“长大了还抱玩偶？”我刁难他。
“只是怕……哪天「他」又跑出来，像以前一样把姐姐和我伤到”
他的头忽的低下，水蓝的眸里是忧郁。
那是他八岁时候的事。
——梓烁！
他跪坐在床上，臀部死死的压着我的小腹，用那双满是伤痕的小手死死的掐着我的脖子。
那时的我没有现在这么颓废，清爽的高马尾吊在脑后；梓烁也不是什么美少女，留着一头扎人的平头。
——姐姐，和我一起去黄泉吧
那时，出于动物的生存本能，再加上同学和父母给予的压力——
我掏起枕边自卫用的小刀，向着梓烁的腹部狠狠刺去。
他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腹部的伤口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平时由于父母的虐待而滋生的疤痕。
从那以后，我下定决心要治好他的怪病。或许这也是我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糟了……”
又一次陷入了回忆里，这是我的老毛病。
身边的梓烁又一次不见了，内心的负罪感不由得加重。
“梓烁！”
我双手呈喇叭状置在嘴边，呼唤着他的名字。
一秒，两秒，三秒。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却这么难以等待。
我疯狂的在玩偶店里寻找着。
“老板娘！有没有看见我的弟弟，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我喘着气，扶着柜台问道。
“弟弟？好像……刚刚出去了”
“可恶！”
我用力的向外奔跑。
「咔哒」
出了门，便被一个小石子绊倒，跌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黑色，深不见底。
耳边不是下坠的风声，而是带嘲讽意味的坏笑。
老板娘的笑、同学的笑、父母的笑、街边行人的笑。
不要。
不要。
不要！
“姐姐，姐姐！”
我在梓烁的呼唤下回到现实。
他摇晃着我的肩膀，两眼泛着重重的泪光，宛如无垠星海上的一叶星舟。
我这才发现，自己抱头蹲在货架之间，这里还是那个玩偶店。
“真是，眼泪和鼻涕乱流”
梓烁跪坐在我的面前。他掏出手帕，温柔的为我擦拭着面部。
“好恶心”我嫌弃的说着，嘴角勉强挂上一点笑容。
擤了擤鼻子，乱七八糟的恶心粘液溜回了呼吸道。
“这句话你也是说的出来，明明自己哭的那么恶心”
他无奈的笑笑，但始终掩饰不了他发自内心的悲伤。
也是。
我在内心冷嘲自己的失态模样。
但细想，这种症状以前并不像现在这么严重。
只是会做噩梦的症状已经蔓延、侵蚀了我的现实。
会是「潜行系统」的问题吗……
不管如何，先把玩偶买回家吧。
毕竟比起自己，他的症状要严重的多。
我缓缓起身。虽然双腿有点发软的后劲，但还是在梓烁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先……把玩偶买下来吧”我正色走到柜台前。
“客人，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女售货员面露担心的神色。
“那个大号的黑猫玩偶”
“需不需要——”
“快点！我不需要你的担心！”我猛拍柜台。
“一……一共是……”她的声音颤抖着。
似乎是被我迁怒似的言行吓到了，她惊慌未定，双腿不住的发颤，碧绿的眼逃避着我的视线。
梓烁只是牵着我的左手，默默的用冰冷的眼神对售货员施压。
“刷卡”梓烁总算是开口了，但冰冷的语气似乎不打算和平交涉。
“是……是”她手忙脚乱的翻找着，“这……这里，一共是298赛博币……请在输入密码时注、注意一下，不要被偷看到了”
售货员背过头去，通过侧边的玻璃看着我。
“很担心吗”梓烁微微歪头。
“嗯……”她点了点脑袋。
“发自真心吗”
“是……是的”她的言语坚定起来，回身看着我和梓烁。
她的双手叠在胸前，绿色的瞳好似坚硬成一块青玉。
好平，甚至可能比梓烁还平。
“你……好平啊”
“你这垃圾找死是吗？！**了不起是吗？！你这混账来打一架啊？！你旁边那个不也好不到哪去？！”她愤怒的叫嚣着，却被老板娘从身后锁住双臂拉到柜台后面的帘布里。
看起来，是老暴怒人了。
“我是男的，平胸的大姐姐”梓烁眯眼笑。
这样反而……更吓人。
“可恶！”
此时，她的心里一定在想：为什么这个比我矮的
她攥紧拳头往后一扬，老板娘年老体衰的身体瞬间向后倒去。
挣脱了束缚，她气势汹汹的从帘布后冲出，带着狰狞的表情单手翻过了柜台，抡着拳头如战车般驶来。
破绽，全是破绽。
先不说这么翻过来无法转向，就连落地的缓冲都足够熬几秒。
只见她落地时放低了整个身体，并借着这股劲跃向我的面前。
弹跳？！
“接！招……”
她的拳头被我一个右侧身躲过。
接着，我抓住她的手臂向回拉，用膝盖狠击她的下颚。
白色的长袍在舞蹈中尚未落定，白色的围裙便先败下阵来。
“……”她跪在地上，手扶着下巴。
“痛吗”梓烁蹲下，“关切”的询问。
……
迟迟没有反应。
“叫你说话，杂种！”我把她的头狠狠的按在地上。
“……我败了”她不甘的说着。
我拎起她的红色短发，盯着她的眼睛。
“主动挑衅的人需要什么尊严？”我瞪大了眼睛。
这句话是我自己的生活得出的教训。
“……”
“你叫什么”梓烁再一次询问。他又一次掏出手帕，但这次擦拭的是她鼻子的血迹。
用剩余的鼻涕来侮辱人，梓烁和我比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这个方法我有用过，效果不错。
“晓逸”她良久才开口。
我没有回答，只是回头拿上卡，抱着玩偶，和梓烁一起出了门。
好久没有这么爽快的打过一场了，这样真实的痛感真是让人……
酣畅淋漓！
“姐姐真是混混呢”梓烁抱着玩偶，斜眼看着我。
他似乎很开心，却忍着不想表现出来。
我以前本就是混混，对于这种小打小闹早已轻车熟路。
“哼，希望那个人以后在学校不要惹我了”
“？”我小心翼翼的打出一个问号。
“她是我的同学啦，平常一起欺负我的”
桥上少有车驶过，河流冲击着碎石流向远处的林里，拐个弯不见了踪影。
“下个星期我去学校看看吧”
翠绿的叶笼罩着小路，不时几声鸟鸣穿插于风声中。
“别……别了，关系也不好，而且我也不打算去了”梓烁摆手拒绝。
“那你刚刚说「以后不要」？”
“……”他突然沉默了。
“有事情就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光与影交替打在我们的面庞，几声泉水叮咚伴着天蓝色的裙摆起舞。
他……不像个男孩子呢。
“其实……我在学校……是……”他轻轻挠着自己的脸。
“混混？不良？！”我惊讶的看着他。
“差不多”
“为什么要走我的老路”我尽量放平心态和他对话。
他那么开朗、可爱，不是那些低等物种可以触碰的。
一不小心，又差点被回忆吞噬。
“只是打了一顿而已嘛，他们就认我做大姐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无所谓的态度。
“一对几”我准确的抓住了盲点。
他稍微数了下手指，比了个剪刀手。
“20？”我细细揉搓着他的头。
“嗯……”奶气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满足。
他总是这样。
每天开朗的打着招呼，却把不愉快的事情自己藏起来。
“下次带我一起去，这么说好了”
“唔……”他看着我，俏皮的嘴唇生气的嘟起来。
“不然晚上不给你饭吃”
我用食指点住他的嘴唇。
好柔软……不想停下来。
“好叭……”他泄了气似的把头转了回去。
苍绿树影间能隐约看到宅邸的门。
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一个满是白色的方形建筑而已。
钢琴声从窗内飞扬而出。
我敲了敲门。
“来啦！”
随着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一个黑白贱男人开了门。
“欢迎回来~”
钢琴声飘荡于森林间，与喧嚣的都市彻底划清了界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