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一日。早上九点的时候，张旷被门铃吵醒。
从单人宿舍的卧室里下床，顺手把桌上奶茶和“金华火腿味苏打饼干”的残骸给扔进垃圾桶，张旷打着哈欠去开防盗门。
这片宿舍区是仿照一般大学的教职宿舍所建，有点像小型公寓，楼顶还配备有茶室和麻将间，进出都要用门卡，平时连推销保险的都进不来。
「……谁啊？」
张旷推开门就看到一个苗条的影子。
少女扎着很粗的马尾辫，腰间带着修长木剑，身高大约比自己矮十厘米的样子吧。
像神气的猫科动物一样，面无表情站在那里。身穿校服还有白色连裤丝袜。
她既不是卖保险的也不是比特币推销员，而是自己同一年级的学生会书记。
并且是经过班上男生讨论，可以排入最想交往榜单头名，假若坐地铁有幸坐到她旁边就要消耗十年阳寿（那个量的运气）的冷傲美人。
「你是张旷吗？」
奇怪。对方脸红红的，说话莫名有些不自然，张旷的脖子甚至能感到她吹出的气息。
「……呃，请问找我有事嘛？」
因为平时两个人的世界相隔太远，张旷花了五秒钟才想起来她叫谈以沐。
为什么期末考完的第二天早上开门会出现超级漂亮的女同学呢？很奇怪，相当奇怪，一向都很倒霉的张旷开始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但是对方显然没管他在怎么想。
「张旷同学。请认真听我说。」谈以沐深呼吸三秒钟，神气的表情消失了。
她突然清了清嗓子，然后表情变得无比认真，好像要讲什么终身大事一样。
——对了，一定是昨天考试的时候破坏了公物！张旷倒吸一口凉气，咋天在考试时使用的“震之弦”让学校的几百件地下实验室爆炸，维修费如果让自己出的话、岂不是要在河鼓市打一辈子工？她如果是被派来念处罚通知的话，总之得先道歉。
下一秒……
「很抱歉！」/「请和我交往吧！」
两句话同时响起。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等一下。谈以沐同学。你好像说了我没有预料到的话……能重复一遍吗？」
谈以沐的头快埋到胸口里，脸色变得越来越红，好像都有蒸汽从头顶冒出来，马尾辫像八爪鱼一样抖来抖去。最后她终于用莫名其妙委屈的眼神瞪着张旷。
「你确定要我再说一遍？」
「嗯。」
「请和我……，我交，，」
「可恶！可可可可恶！」咬嘴唇三秒钟后，她像气球炸裂一样爆发了。
「老娘才不干啦！凭什么就要我做这种事情，这算天师的试炼吗？分明就是那群老不死的故意来为难我！」
啪滋、张旷差点被她的大喊给震进门框里。
平时看到她都是在学校大型活动上念发言稿，平时文静高冷的女孩子怎么会这样歇斯底里呢。
「你知道吗！」
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就自顾自地解说起来，「在明代的时候，道士如果能只身破开天门山阶梯上的一千道阵法，就能成为统率玄一道的天师。即使在二十年之前这个考核内容都没有变，只是加上了笔试和道藏的英语翻译考试而已！」
「但是现在……」她大口大口呼气。然后甩出一张更加皱巴巴的泛黄信笺。
上书：
【谈以沐同学：兹传达本世纪的“天师资格试练”。内容——向河鼓市此高中的高一级生“张旷”告白。试炼在二人建立更亲密的关系后即为成功。】
「懂？」
这是什么玩意？连玩真心话大冒险输掉所以找人告白都比这个理由靠谱吧？
「好了我不废话了给我听清楚，」马尾辫少女像烫嘴皮一样要把那几个字甩掉似的：「我们来交往吧。」
然后她盯着一手扶门满脸震惊的张旷，发出根本不甜蜜而且是威胁式的表白：「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
……
哐。
张旷立即马上迅速关上门并用额头抵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好像被卷进了超现实的事件里。虽然河鼓市到处都是会道术和妖术的家伙，但一起床就出现一个十五岁的美少女指着鼻子逼你和她交往——明显比召唤天兵天将的道术还要超现实。
对了，干脆把这些当成幻觉，睡个回笼觉吧。张旷安慰着自己，向玄关里面走去。
然后，他身后爆出一大堆火星，把阴影中的玄关照得刺眼。
吱噶噶噶噶噶！一把木剑穿过了五公分厚的防盗门，剑身居然发出诡异的青光。接触到“木剑”的钢铁直接熔化成铁水。漆黑木剑划过L字轨迹，一个窗口就直接从门上开了出来。
「快点——回答！」少女充满（莫名其妙的）不爽的眼瞳从门背后露出来了。「现在我的心情很不好。别婆婆妈妈的赶快回答！你不是圣人吗，张旷！」
「就算是耶稣也不会答应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吧？！」
「少废话，我现在已经接受了掌教级别的任务，你要我怎么办！」就像反恐警察攻破民宅一样，火大的少女随手轻轻搅动，木剑喷出的高温气流就把防盗门破成几片。滚滚烟尘中，苗条身影像个杀神样站在那里，平举一把发出违反光谱学的青光的木剑。
「最、后、一、次。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剑尖就隔张旷脑门几厘米。
「愿……愿意！」张旷马上冒着冷汗大叫，「虽然我理想是更温柔更加古典并且胸要更大的的类型，但是你这样贫胸性格粗暴只有脸好看的也完全OK，NO PROBLEM! 还有灭火器在哪里？」
……可是谈以沐还呆呆站在门口。
加持了诡异道术的木剑都把天花板熏黑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两个人就像长久分居的情侣刚刚见面一样望着对方（虽然没那么多爱意）一动不动。
「所以我都说了愿意了？」张旷终于忍不住插话。
「……对啊。你都说了愿意了？」谈以沐眼睛里现在只剩下疑惑。
近距离看她的皮肤很光滑，睫毛也很长，加上她其实身高不是蛮高，就像穿高中制服的瓷娃娃一样。
「——但是为什么试炼还没完成？」她自言自语看着手里的信笺。
她很不解的问坐在玄关地板上的张旷：「我明明告白成功了？」
才不对。真正的告白绝对不是你刚刚那样。张旷虽然也没有向别人告白过，但很明显这个动作不会烧掉别人家里的玄关。
但是居然真的有烧灼一样的字迹从信纸上浮现出来。
内容却很可惜，不是谈以沐期望的那样子。
【向目标告白。已完成，分数加1】
【天师试炼进行到下一阶段：发展密切的同居关系。未完成，值3分。（总分为1/100）】
原来到一百分才算完成吗？
咔嗒一声。少女因为震惊而脱力，熊熊燃烧的木剑掉落地面。
南方道教派出谈以沐的目的就是接触“圣人”。宗教的诞生源自偶像崇拜和人类质朴的哲学观念，因而“圣人”只身便可创造出宗教，宗教却不能制造出圣人。如果南方道教得到了“新的圣人”之青睐，则世界的格局便会发生变动。
少女本身可以说是使者，也可以说是送去的拜礼。可惜她和“圣人”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呜……同居？！简直是地狱！也就是说要生小宝宝吗？」
一晃神，凶巴巴的少女居然跪坐在地上哭得很大声。
「谁会一见面就进入生小宝宝的阶段！而且你说的任务什么的不去做就好了，又不是高考？」
「比高考还重要！别拿凡人的眼光看我！」
「总之进来说话吧？不要趴在我家门槛上哭？」
「可，可是我还没有做好怀孕的准备……」
「说了没有进行到那么远！」
谈以沐的恋爱常识绝对有问题。而且挥到各处的青色火焰一直都没熄灭，就像胶质般附着在天花板和地面上，仿佛有自己生命一样。
门已经垮了。感觉再过五分钟整个家就被烧掉。
「听着，我张旷是个很稀松平常的高一学生。」张旷拉住她的手肘望向她眼睛，努力露出最无害的微笑：
「谈朋友这个事情呢，虽然我超超超超羡慕那些去趟KTV就能牵手成功的联谊达人，但是循序渐进才是善良的做法。我呀……最讨厌那些趁人之危的家伙了！所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先整理情况，彳亍 不 彳亍？」
「……真的没有色色的想法？」谈以沐眼泪汪汪看着他。
「真的啦。」虽然张旷隐约猜到那个“任务”其实是某些宗教的重要决定，但他也只能点头安慰。
「就算我其实穿着宣纸做的内衣？」
「没错，就算你……那是什么东西？？！」
「道教人士会用特制材料的法器来增强“象数”的属性，如果要使用火的道术，那么身边最好携带“风雷”或者“木”属性的道具。」
「完全没办法理解！为什么非得是内衣才行？太奇怪了，难道你在学校平时穿着纸质内衣作讲话的嘛！」
「……」马尾辫少女红着脸没有回答。但是在这个瞬间，大火发出的烟雾触发了警报器。
「？」
哗啦啦。伴随着天花板的喷水头开启，少女疑惑地看着张旷。她身上被淋了个透湿。浅蓝色校服紧密地贴在她不算大的胸口，锁骨、腋下和小腹都一览无疑。
嗯。她说自己穿着纸质内衣。
纸质内衣遇水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知怎的，张旷的思考一下子变慢许多。那意思也就是说——
张旷把视线投向谈以沐的胸前，他看到校服下面的景象，不着寸缕透出淡粉红色的肌肤，还有……
「果然是变态啦！」
下一秒张旷就被少女的铁拳击飞，落到地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