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后的第二天,六月二十三日。
早上起来之后,张旷环视自己的寝室,东看西看总是觉得不顺眼。
房间变大了。
从一室一厅变成了两室两厅带有豪华浴室的超级加倍房间。
住在河鼓市的学生们总会对“道教”的存在感到一种错觉,好像道术只是跟物理语文等等并列的科目,而这个城市只是个大型的偏科培优基地。
事实上整个河鼓市的行政机构都是修道者及妖怪种组成。把河鼓市看作是一个被塞到现代的修道门派并无不可。
也就是说,整个城市基本在“道教”的控制之下。
问题是。如果整个城市的力量都在告诉你,从今天起要和单马尾傲娇白丝美少女同居的话,结果会怎样?
——结果是在昨天晚上从医院回来的五个小时内,从不知道哪里出现了一队装修工,砸通了隔壁无人间的墙壁,并使用静音粉刷无人机完成了墙壁和地板铺设工作,扩建完成后还拖进了一张爱心双人床。
「连枕头是一面YES和一面NO的那种?!他们到底是在暗示什么啦?」
张旷因为不适应新枕头而活动脖子,大声抱怨着走出卧室,接着看到了只穿着宽松大T恤的马尾辫少女在倒速溶豆浆。
难道!她昨天就睡在自己家嘛?现在是完全不设防状态!
「哼哼哼~」少女一边在哼着莫名其妙的歌。她倒完豆浆之后稍微抬头,两人眼神对上了。
¥%@#@&*!
连袜子都没有穿、下半身光溜溜的谈以沐就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嘴唇都变成倒v型。她用校运动会上冲刺的速度跑回另一间房。
三分钟之后房门打开,神经紧张的马尾辫少女穿上整套校服后再次出现了。
「……总之我昨晚搬进来了。你、你别误会哦,昨天我在隔壁卧室睡的啦。」
这就是所谓的非主场作战吧。比起一见面时烧掉门框,该说是变得温顺还是更不好意思了呢。有一瞬间张旷产生了某种错觉,感觉自己其实是房东而她是个爱情小说里总是出现的青春美少女房客之类。
如果是爱情小说的话,接下来就是甜蜜早餐环节了。
「可为什么我闻到一股糊味?」
谈以沐愣了一下。然后用校运动会上跳远助跑的速度跑到厨房。
这是,嗯。大概、一定程度上算作绿豆粥吧?
少女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端着砂锅(连同里面像变质青苔一样黏糊糊的东西)说道。
「半小时前烧的,是因为不熟悉新灶台的火候所以……」
能请你喝一口吗?她期盼的问。
你是要谋杀吗!而且早饭去楼下买烧卖和热干面就行了吧,我为了预防大停电所以囤起来的食材居然全给用掉了?
……因为“信件”。她像蚊子一样小声说。
张旷看向用电视机顶盒压住的“试炼之信”。从经验看来,两人做出“符合情侣之间做的事情”的话则会加分,反之则会扣分。说到底约会和同居的始作俑者就是那玩意,现在上面添了新的字眼:
【共进早餐是情侣培养的必要环节哦。如果是亲手做的爱心早餐就更好啦! (分值为3/100)】
「我懂了,我懂了,所以最后受伤的总是我!」
天师乃统率道教之人。“成为天师”是谈以沐的梦想。她的梦想和黑暗料理比起来……
张旷很悲壮的灌了一大口豆浆,开始吞掉那团没有味道的魔界物质。
「就算那封信是八卦占卜出的完美恋爱指南、也没有必要多做无意义的事情嘛!」
……
「不是无意义啊。」身旁的少女却小声说道。
「之前。我也是一个人煮粥的哦。」
谈以沐好像在苦笑,又好像没有表情。
「我……没有办法去人多的地方买早餐。」
因为会遇见妖怪。河鼓市是妖怪和人类共同生活的都市。连拉面店的老板都是兰州籍三米高巨大槐树精。
谈以沐不能和妖怪相处,只要接触就会恶寒昏倒。
她在说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可是她先前是怎样生活的呢?如果城市中一半的人不可触碰,该怎样在这事实下保持微笑呢?
昨天张旷才知道这个事实。他也不知晓少女究竟因何而“恐惧”,究竟被谁“伤害”过。但是他看着少女腰间的漆黑木剑:那些黑色其实是无数墨迹的颜色吧,听说上面三千六百道咒文构成了八卦中的“离火之象”,可是如果剥掉这些咒语,木剑大概比塑料餐刀还脆弱。
但是谈以沐像剑般脆弱的神情,只是一闪而逝。
房间中就只剩下新迁者身上的陌生薄荷香味。咦,味道好像跟之前买过的云南白药牙膏差不多。
忽然张旷想起来一件事。
话说……
「你是不是用了我的牙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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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靠近长江南岸。更远处是大学城以及数个机械和制药公司,连接D区宿舍和学院区的通勤路旁便是连锁的大型日用商场。
两人吃完早饭之后来到超商,主要是突然发现家里只有一只牙刷,一套餐具,就连内衣柜都是同一个。
「……是间接接吻吗。」
在商场中推着手推车的谈以沐,好像丢掉人生珍宝一样失魂落魄的自语。
「……不对,应该是算作间接舌吻。搅来搅去搅来搅去,说不定连DNA都混在一起的那种……?」
「我发现你真的有种把小事情加工成h故事的才能!」
像门神一般左右手拎着便宜卷纸的张旷,对同居人(目前阶段)发表严正抗议。
现在的情况其实早该预料到,本来的小房间虽然被强制扩建变成两室两厅,但家具和日用品的数量自然不会增加。
根据谈以沐的说法,在她从医院回到原住处的时候,发现搬家公司已经利索清理好了她的所有行李,自动驾驶车无情远去,把一堆集装箱运到了“第十圣人”楼下。仿佛“天师试炼”这一指令能够把河鼓市的整个工业系统调动起来似的。
「晚上吃什么好呢?我很擅长做鱼哦,如果你想吃的话可以做给你啦。」仿佛要洗刷掉上午绿豆粥的失败、少女自信满满的对张旷说。马上她发现自己居然在想着给别人男生做饭、立刻满脸通红的低下头了。
「咦。」
谈以沐突然驻足,这一面货架上摆放的是远不能叫做日用品的东西。
「……朱砂。彩纸。陶泥和雄黄酒。」
「以及电子化的数码转经筒。开始卖这些东西的话,是要社祭了吗?」
要不是她们自己讲起,很难想象这个城市里的学生全部都背诵过道藏经文,是百分之一百纯度的量产型“修道者”。
「到底该不该买一点黄纸回去组装?听说今年的孔明灯活动因为防火而换成了无人机编程大赛?」少女期待的说道。
【社祭】在河鼓市是每个季节举办一次的大型道教祭典,在三天的时间内学生着盛装上山游玩住宿,此外还有管乐队行进、巨大纸艺模型搭建比赛、以及沿山路铺设的现代美食街等等。作为祭典的结束,挑选过的五十名学生和七名“科仪祝者”将向山巅的巨大青铜鼎设置高香。
除了结尾无聊一些外,其余的部分算是盛大的夏游,因此相当受学生欢迎。
张旷看着身边娇小但神气的马尾少女。她穿汉服的样子会是怎样呢?虽然很期待看到胸部从轻飘飘的交领衣襟内鼓起的样子,但是她的规模只勉强到“小巧的长沙糍粑”的程度、离“夸张的武汉芝麻球”还有很远距离……
「你干嘛这样色眯眯地盯着我?」少女又像幼狮一样皱起鼻子。
「没什么!」
张旷赶快移开眼球。是哦,为什么自己会想像这种场景呢,简直像真正的男友会想的一样。难道是“试炼的信件”还附带催眠功能,让张旷接受了强加的设定?
今天是放暑假的第三天,早晨的超商理应没有多少人才对。可是在两人结束购物的时候,旋转门处居然响起了叽叽喳喳声。
「各位生活委员请有序集合喵~」有个银发狐狸妹在门口元气满满喊道。
「明天就是社祭“上山”的日子啰,所谓祭典的乐趣就是准备万全之后的行乐飨宴~不但雨衣帐篷和薯片奶糖要以班级为单位准备好,偷偷买一点猫薄荷也不是不可以喵!」
是祭典准备前的班级采购啊。
妖怪班级的毛茸茸狐狸娘走过来了。
张旷忽然感觉到手肘被紧紧抓住。回头一看。
谈以沐仿佛溺水一样大口吸气,浑身脱力坐到地面。
——所谓的妖怪恐惧症。
只要有一只妖怪种接近的话,她就会产生窒息的反应。可是接下来走进大百货的不是一只妖怪,而是一大团妖怪生活委员组成的叽叽喳喳购物军团。
谈以沐是学生会书记、实战能力是能击败大多数妖怪的“传度”级别,拥有将整个路面融化过的青炎之剑“青帝”,但是这样强的她,却没有办法在现实中和妖怪交战,甚至成为朋友都做不到。
现在,能帮到她的人只有张旷。
「跟我来!」
在少女的惊呼中张旷把她抱起,穿入了货架的钢铁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