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师傅清冷之中带有些许疑惑的声音传来。
“师傅,璃儿昨日曾做过一个噩梦。”
安莫理了理思绪,准备将那段发生在她之“噩梦”当中的预知画面向师傅尽数道明。
“在梦中,璃儿……”
然而,她之话语才起,变故便突生!!
铛!!!
此时此刻,那道宛如自天穹之上响彻而来的诡异重钟之鸣,竟是再度在她脑海之中振聋发聩响起!
“不!!”
隐隐明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俏脸之上恐惧、不甘、无措、迷茫、惊惶等诸多神情霎时浮现,继而,不容她挣扎反抗丝毫,下一刻,安莫便感到双眸一黑,心神昏迷,彻底失去了意识。
……
真实的,她心底清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道诡异的重钟之鸣是真实的,她切切实实因此而穿越。
附身在“安璃”身上,成为一个年仅八岁的幼女是真实的,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具青涩的身体,以及其所涌来的足足八载记忆。
那段噩梦是真实的,她切切实实看到了那一道极度闪耀,继而冲天而起,扶摇直上,直插云霄的那道震撼人心紫金光芒,看到了那七道各有特色玄妙,迥然万千的剑状门扉,并进入到了那道由七门合一而成,散发不尽紫金光芒,玄妙莫测的门扉之中,继而经历了……真正的死亡!!
逃避吧,她全身呐喊,这一切都是可以逃避的。
诡异的重钟之鸣任它如何,逃避吧。
穿越任它如何,逃避吧。
附身幼女任它如何,逃避吧。
噩梦死亡任它如何,逃避吧。
只需逃避,她便可以自暴自弃的放弃自己对于家乡世界的思考,放弃对于那二十三载青年岁月的思考,放弃对于自己亲朋,甚至是自己父母的思考!
而不复思考,她也便不会因此而情感溃堤!
如此只需一直逃避,逃避真实,逃避一切,扮演好“安璃”之角色,她终究能忘却一切,真正融入此身,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坐在极其柔软奢华的床褥之上,安莫泣不可仰。
侥幸彻底破灭,安莫终是深刻明白,在那好似天命一般的诡异重钟之鸣面前,宛如一介渺棋的她,却是没有半分逃避之可能!一切皆会回归到其所欲看到的周目轮回之上!!
“好!既然‘你’不肯放过我,不让我逃避!那么,接下来,我便如‘你’所愿,不再逃避,继而竭力向‘你’所欲看到的周目轮回处前行!!”
“只不过,假以时日,但愿届时‘你’不会后悔!!”
抽噎渐止,以手拭去脸上尽数泪痕,冷声讽笑间,安莫似是下定何种决心,此时此刻,双眸之中,却是再无任何怯懦逃避!
……
辰时,四艺殿。
“璃儿,你且先将琴曲《秋水》弹奏一番。”
这句话语,安莫已然听过三次。
而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感受。
第一次,未作他想,她乖巧颔首,以“安璃”之身体记忆为基础,将此曲照葫芦画瓢弹奏而出,自然,最后“一如既往”得以安莲师傅“未能将情感融入其中”之言语。
第二次,陷入恍惚,她神情苍白难看,继而,急于逃避,否定一切,在得以安莲师傅关切之后,她便即刻回反琉璃殿,最终,此曲不了了之,无需再弹。
“璃儿明白。”
第三次,也便是此时此刻,听得这般话语,感受着脑海之中那澎湃翻涌的八载记忆,她温柔浅笑,心中那股决心,由因化果,却是不会再逃避丝毫!
她选择接受,选择将此曲《秋水》,以她全部灵魂情感直抒而出!
倘若之前是被迫无法逃避的话,那么这一次,便是出于她的本心,出于那融合了青年安莫二十三载岁月以及幼齿安璃八载岁月灵魂的,真正自我抉择!
有些人在绝望天命面前,会选择麻木妥协。
而有些人,在绝望天命面前,纵使接受,那亦不代表妥协!
卧薪既行尝胆,她又何尝不可!!??
重新开始,不复逃避。
青年终成幼女,但心智却愈发成熟。
她名,安璃!!
哗!!
宛若脑海之中一道虚无的屏障被打破,这一刻,两道各有残缺的灵魂终是融合,继而真正化作了那道至为圆满饱和的大道灵魂!
无尽温润舒适自脑海处传来,知晓自穿越附身以来她一直冥冥感到的违和缺陷得以解决,安璃轻笑,继而,跪坐于琴旁,粉嫩小手伸出,融入全部情感,一曲《秋水》,当是奏起!
……
琴音中正醇和,高旷空澈,劲气饱满,余韵激响,空净醇澈。
而最重要的是,其内竟蕴有弹奏者所欲抒发的不尽情感,或痛苦悲伤,或习惯麻木,或激动喜悦,或怯弱逃避,或恐惧惊惶,或坚毅笃定……情感丰沛,惹人动容!!!
安璃小丫头,终是弹出了一首蕴情万千的琴曲!
此时此刻,作为师者,安莲感到了不尽的欣慰与喜悦满足。
她才不过八岁!
然而,感受着此曲《秋水》诸多情感,不过须臾,似是想到什么,安莲心中那不尽欣慰喜悦便刹那为一股无法言喻的心酸怜楚所彻底代替。
是啊,她才不过八岁啊!
“唉……安大人,为何要对您的亲生女儿如此薄情,甚至,还命令我等万万不可过于关切于她……”
望着眼前仍沉浸于奏曲之中的可爱丫头,心中亦为无穷矛盾愧意所笼罩,继而,安莲似欲向其伸手,但最终,手又缓缓收回,千言万语,奈化作一句轻叹。
“生而为人,万千缠绕,一切己愿,终究难初。”
“唉……”
……
随后,在琴曲弹罢,神情复杂的安黎师傅万般夸赞,并加以层次指点她此次琴曲技艺不足之处,最后告知她至明日起无需再学此艺过后,安璃又于传授她其他三艺的师者处,用全部情感,将此身所学棋艺、书艺、画艺一一展现!
如此来看,倒算是为其尽数的添上一个并不完美,但已然是她所能做到最好的结局。
旋后,待如往常一般,在那传授她画艺的师者那处吃完午餐过后,稍稍歇息,她便来到剑基殿,在师傅的清冷言语之中,乖巧聆听起今日的剑道基础知识起来。
不同与第一次单纯随意好奇之聆听,亦不同于第二次之错过,这第三次,对于师傅今日所讲解的尽数剑道基础知识,安璃却是听的很是认真用心。
无他,安璃隐隐察觉到,这般基础剑道知识对她来说万般重要,绝不容有所忘怀!
而可能是师傅知晓明日她要去剑承殿的原因,其今日之讲解,皆是为她“以往”所学一切剑道基础知识之融汇总结。
如此这般,自然极合安璃心意,令她能够一一回以脑海之中“以往”所学,温故知新,继而消除因仅拥“记忆”而产生的那般“晦涩不明”之感,最终以做到真正融会贯通,灼见真知!
流年若水,在安璃如痴如醉的学习之下,数个时辰便宛如白驹过隙般即转瞬即逝,亥时,即到!
“便至于此吧,正好我今日之讲解亦已言罢十分又九,而剩下一分,不过渣滓,璃儿你倒亦无需再听。”
感到亥时已至,那道清冷身影微微颔首,停下了讲解。
“走吧,去沐浴那千药郁液。”
“是。”
重重颔首,安璃白皙婴嫩的俏脸之上尽是乖巧可爱。
……
“师傅,璃儿走了。”
沐浴千药郁液过后,已然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的安莫左手抱着换下的浅粉衣裳,右手执着适才再度点起的提灯,向面前那道清冷身影告别。
“嗯。”那道清冷身影微微颔首,“此外,明日巳时准刻来我剑基殿一事,璃儿你切勿忘了。”
“师傅放心,璃儿不会忘的。”
“好啦,璃儿走了,师傅明日再见~”
安璃乖巧颔首,继而转身,踏出剑基殿,向琉璃殿方向快步走去。
接下来,待度过今晚,明日重头戏便要开始!
而安璃,已然准备好了一切!
她不会再令自己重蹈覆辙!
……
翌日,辰时。
辰时,睡眼惺忪的安黎自床中起身,小脚啪塔啪塔的走向了屋内那紫檀衣柜。
打开衣柜,安璃双眸自然望向其内门之上的穿衣镜,随后,通过镜子,她即初次望见了此身模样——
及腰长发乌黑如墨,饰着吹弹可破的白皙俏脸,罥烟眉,灵澈眼,琼鼻,樱唇,五官精致圆润,稍带幼齿所特有的婴嫩粉,煞是可爱!
“记忆之中看自己还未有实感,但这般仔细一看,原来我长得竟如此可爱。”
在不复逃避,作出本我抉择之后,安璃终是能够坦然面对眼下的自己。
嫣然一笑,待从衣柜之中挑出一件便于活动的淡青衣裳,安璃即重返床边,褪衣,更裳,穿履。
紧接着,自行端水洗漱完毕,发现时候尚早的安璃即坐到柔软的床褥之上,继而再度思忖进入剑承殿那道门扉内部之后,该如何具体行动起来。
最后,估摸着巳时将至,待稍整仪容,安璃便即刻出发,向剑基殿方向快步走去。
……